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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故事 - 走啊走啊(3)“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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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她到出境口前,我們又擁抱了一下,但這次抱得很緊。我提醒她安全第一,有事馬上跟我們說,她點點頭。

 

「回程時我也會來接妳,行程有任何變動一定要告訴我。」

 

  她點頭比了個愛心,

 

「好拉!老爸。」

 

  我苦笑著目送她,走進出境口。

 

 

 


 

三:

 

 

  隔天一早我就把整件事發給傑夫,我打了很長,能講的基本都講了,不料不到五秒他就打給我,一接起來就是三句髒話,

「幹!幹!幹!你現在在哪?」

 

「我在工作。」

 

「晚上到酒吧。」

 

「恩。」

 

  下午一點半,活動中場休息時,我收到小律發的訊息說到阿姆斯特丹,下午三點多時,她說到了目的,我當時在活動中,只回了安全第一。

  晚上六點活動結束後,我才看到小律四點多發了訊息說到旅館了,先睡,我要她睡醒通個話。

  

  當晚我和同事聚餐到快九點,才往酒吧去,中間傑夫打了三通電話我都沒接到。到酒吧門口時已經九點半,我看到小律的未接來電。我回撥給她,接通時她正躺在看起來超大的雙人床上,

 

「嗨嗨!」

 

「有睡飽嗎?一晚2500看起來還不錯。」

 

「滿好的!謝謝爸。」

 

  畫面有點糊,但還算順暢,

 

「你在外面?還沒回家?」

 

「我在酒吧門口,有個人很生氣需要妳安撫。」

 

「蛤啥?」

 

  我推開門,傑夫坐在吧檯邊一見我馬上跳下來,撩起袖子走向我,我早就料到如此,把視訊畫面舉到他們能四目相對,

 

「幹!瘋女人你跑去哪了!?」

 

  他搶走了我的手機,順便踹了我兩腳就往吧檯後的陽台走去,那邊訊號比較好。

 

  酒吧裡除了我們,只有兩男兩女在前面的位上玩桌遊,

 

「一杯苦艾酒。」

 

  我坐到傑夫原本的位上。

 

「好!辛苦拉,哈哈。」

 

  黑熊的笑聲總是渾厚而溫暖。坐在這個位置能聽到傑夫在後面的說話聲,平均三句參一句髒話,但也不怪他,若我也會生氣,

 

「幹!妳什麼都不知道妳追過去到底想幹麻?」

 

  傑夫說完這句話後,我聽到了小律的聲音,聽不到內容,但能聽出也吼了一聲。接著他們安靜了一會兒,往後的對話就變得窸窸窣窣聽不清了。這時黑熊把酒推到了我面前,

 

「苦愛酒,特調。」

 

  他用挖空的小苦瓜當容器,把酒調在裡面。我喝了一口是馬丁尼,稍苦,但苦後忽有回甘的清爽,

 

「謝拉。」

 

「不會。喝完苦瓜可以啃喔。」

 

 

  我啃到一半時,傑夫才走回來把手機還給我,在我旁邊坐下。

 

「熊哥,我要乾馬丁尼,謝謝。」

 

「好!」

 

  我們沒有對話,就這樣必肩坐著,盯著前方的酒架。直到到黑熊上完酒,他拿起長腳杯晃了晃,才說道,

 

「你也瘋了。」

 

「若我們都攔她,她就會無聲無息自己走,我們會連知道他去哪的機會都沒有。」

 

  我繼續啃,他想了一會兒才又說道,

 

「你覺得她那樣能得到什麼?」

 

「我不知道,不重要,我覺得她回來了,自己就會有答案。」

 

「如果她回不來呢?」

 

「她是去德國大城市。」

 

  我把苦瓜翻到另一頭,繼續咬。苦瓜浸了馬丁尼後有種藥燉苦瓜的香味,特別香,

 

「好吃吧?」

 

  黑熊比了個讚,我回了他一個。

 

「哎!我怎麼想就是不靠譜。」

 

  傑夫喝了一大口馬丁尼。

  啃到了中間時,我突然咬到了股酸味,就停了下來,

 

「黑熊,有個酸味?」

 

  黑熊看了一下,就笑了笑,

 

「我加了片檸檬提味,你啃到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啃了!」

 

  傑夫把我苦瓜搶了過去,怒目瞪著我。他太兇了我也不敢直視,就只盯著苦瓜,

 

「傑夫,我也擔心,但我們也只能等。」

 

  他還是瞪著我,一會兒才把苦瓜丟還給我,嘆了一口大氣,

 

「她什麼時候回台灣?」

 

「一月十一,下下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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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19418日,補。

.

.

.

313日,下午三點,船駛離碼頭。

我看著,他用一抹淡到幾乎看不出的笑容,當作絕別。

 

我沒有上船。

 

雖然有很多事我想弄明白,但我突然發現,

 

我累了。

.

.

.

真的累了。

 

 

 

  船駛離後,我開始跑。

  跑過世界盡頭的地標,沿著海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一路上都是泥濘,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就像著了魔似的往前跑,一直跑到我完全沒力,倒臥在海提邊,看著海和遠處的冰山,除了大哭,我完全無法讓自己再做點什麼,

 

真的太累 太累了......

.

.

.

 

一直哭到喉嚨的聲音都哭乾了,我只能躺在牆下的石階上,連多動一只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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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我天真的以為,她回來時不管是哭是笑,時間都會平復一切。我們總會回到以前在酒吧鬧哄哄的光景。但。

  我從沒想過一件事會變化到這種地步,它就像我打開家門時,宇宙直接撲面而來,如此恐怖。

  

  接著的事,至今我仍難以相信。

 

  事情一直到一月一日跨年前,一切都還正常,我們保持著聯繫,還在旅人酒吧開著視訊一起跨年,雖然台灣早了七個小時,她那時還沒吃晚餐。

  因為沒再收到新的帳單,她這三天都住在那兒,大部分時間都在房裡遠程辦工。直到一月一日傍晚,她說者勒又買了兩張車票,往佛萊堡。

  她買了當下能趕到最快的車,把票截了圖給我,這也是這趟旅程她發給我最後一張圖片。

  到佛萊堡前,她會先中轉到一個叫卡爾斯魯爾的車站,當地時間早上九點五十八出發,中午十二點十分到。

 

  我那天休假,都在家裡查她一路上的相關資訊。這些地名和德語我都不熟,什麼都要查,查著查著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下午。到吃完晚飯時,她發了一條訊息,說她準備轉黑森林鐵路進入南黑森林一座叫欣特察爾滕的小鎮,但這次她沒發截圖給我,只是文字敘述。

  我有點擔心,又上網查了一下這個鎮。它是南黑森林景區中相對清幽的小鎮,但本身也算個景點,生活機能和治安都還算好,看完介紹我才安心了一點。

  

  又過了兩個小時,我剛洗完澡出來,就收到小律傳訊息說她到了。我看了德國的時間和黑森林鐵路的班次,她今天似乎已沒車回佛萊堡,我問他怎麼打算,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她說她已找到住宿,我回安全第一。

 

「去你的安全第一!」

 

  我準備爬上床時,傑夫打了電話說在我家底下麥當勞,要我下去聽他朗頌髒話。

 

「你最近是不是跟你女友感情不好?」

 

  我沒點餐,拿了他盤裡的薯條吃著。他盯了我幾秒,突然正色問到,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沒說話等著他說。他頓了一下,才像摳牙縫的菜渣一般一點點把話給摳出來,

 

「你是不是喜歡呈律?」

 

  

 

  他摸著我的手機殼飄來若有似無的視線。我看著手中的薯條,想了一下。

 

「我不知道。」

  

  這是我當下最真實的感覺。更確切來說,我不知道什麼叫喜歡。

 

  他還我手機時,安全第一底下多了一條訊息,我愛妳,回來吧。,是我發出去的,但是傑夫發的。我當下只覺得,他回了一句我們都真正想說的話。

    

  為了避免誤會,我底下還是補充了 “ By Jeff ” ,再發了一張他啃漢堡的照片。

  一開始我以為她當我們在鬧,所以就沒回。隔天早上,我又發了訊息問狀況,到晚上也都沒回,我有點擔心,但算了時差,也可能是她睡晚了。

  直到了第三天下午還是沒回,我就覺得不太對,馬上先跟傑夫說這情況,我們開始分頭打語音,都沒回應,晚上約到了酒吧,黑熊也加入聯絡行列,但到了凌晨兩點,還是沒聯絡上。

 

「要不要報警?」

 

  傑夫咬著酒杯問到,

 

「還是先聯絡她家人?」

 

  黑熊問道。但我們突然發現都沒有她家人的聯絡方式。

 

「她工作室的同事應該有吧?」

 

「我明天一早打去問問。」

 

  凌晨三點,我們先各自回了家,但我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秒針比藤蔓爬得還要慢。

  就在六點零三分時,我的手機跳出了一則訊息,是小律。我馬上跳起來把打開,只見她回了一句,我沒事

  我馬上撥了兩通語音給她,她都沒接,只多回了一句。我把訊息截圖發給了傑夫和黑熊,他們都秒讀,看來也都沒睡,過了幾秒,他們都回傳了一張截圖給我,都是小律回了,我沒事”  接著傑夫打了五通電話,黑熊打了一通電話,她也都回了。又過了一分鐘傑夫打給我,

 

「現在什麼情況?怎麼辦?」

 

「她要我們等。」

 

「幹!它要你等你就等,你最會等!這訊息是不是她回的我們都不知道。」

 

「也有可能。」

 

  我想過,心裡非常焦躁。

 

「嘖,等要等多久?」

 

  我思考了一下,

 

「下午兩點前如果都沒回應,我們就聯絡工作室找她家人?」

 

「為啥要下午兩點?」

 

「那時德國才白天。」

 

 

  早上我跟公司請了假,用了一個上午查了人在國外失蹤怎麼處理,而傑夫則在看德國對外國人失蹤案件的處理方式。

  中午我們約在了酒吧附近的咖啡廳,法條我看得是一知半解,幸好傑夫還是專業。

  就在近兩點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小律。

 

  我馬上接起來喂了兩聲,但沒回應。這時傑夫接上了耳機,把一只耳機塞到了我耳裡,另一只自己戴著。我對著麥克風又喂了兩聲,還是沒聲音,但我聽到了一段很規律的敲擊聲,大概兩秒一次。

  我們茫了,傑夫滑出了語音頁面,打開了通話錄音,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終於發出了微弱的人聲,

 

「我要提早回去,來接我。」

 

  那是小律的聲音,我們稍微鬆了口氣,但聽起來狀態很不好,

 

「妳還好吧?在哪裡?」

 

  傑夫搶先問道。

 

「我在回佛萊堡的火車上,」

 

  她頓了一下,

 

「我沒事。」

 

「妳還好吧?」

 

  這次她沒有直接回,但我能聽到她的呼吸聲,很不穩定。大概過了十秒他才回,

 

「回去說吧。我沒事,只是需要整理一下。」

 

「好。」

 

  掛了電話後,她發了一段機票訊息給我,明天下午三點五十到台灣。

 

隔天,我們三點就到了桃園機場,大概到四點半時,小律才從入境口低著頭走出來。她沒有看到我們,我上前去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整個身體突然像電到一樣打了個冷顫,抬頭發現是我們才稍微放鬆。

  她臉色很差,整個人失魂落魄,一語未發。我和傑夫也都沒說話,只是靜靜領著她往停車場。

  一直到開車時,她才突然開口說話,但卻說了一句我們想都沒想到的話,

 

「你們二戰歷史熟嗎?」

 

 

  那時我剛把車開出停車場,傑夫坐副駕,她在後座,

 

「你..

 

  傑夫正要說什麼,我先配合說道,

 

「基本概念有。」

 

  她轉頭看向傑夫,

 

..算熟。」傑夫說道。

 

  她閉上眼,似乎在組織語言,我看了後照鏡一眼,發現她的眼皮和嘴角都在顫。

  就這樣沉默了五分鐘,她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你們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我和傑夫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這話題來得太突然了,我們只準備了幾則失戀的心靈雞湯。

  突然,小律把傑夫手上的手機和我掛在桿上導航的手機搶了過去,把都關了機,傑夫問了一句幹嘛她沒說,只是要我停車。那時還沒上高速,我就把車暫停在路邊。車一停,她立刻下了車,我和傑夫毫無頭緒,他喊了一聲也下車追上去,只見小律把後車廂打開,把加她的三只手機都扔了進去蓋上,傑夫追上她時,機場交警也到了,我趕緊叫他們上車。

 

  一上車傑夫正要罵,小律突然開始唸一段年份,並講了一位二戰將領的名字。

  這位將領,只要對歷史有基本了解的人都會知道。接著,她開始按照年份,講了一些我都還知道的歷史。傑夫幾度想打斷她,但她完全沒理只是繼續講。一直講到1940年初,她說到德國發起了某項行動,這段講到一半時,傑夫突然說了一句不對

  說實話我不熟這段的歷史,那時還沒特別的感覺,只覺得傑夫突然安靜了下來,但隨著小律越往後講,我開始明白傑夫的不對是什麼意思,因為她講的內容已開始脫離我們對二戰的基本認知,或者該說,已脫離了我們對戰爭的基本認知,更不對勁的是她的表情,就像做了什麼手術無法控制面部神經一樣,我看了照後鏡就嚇了一跳,趕緊下了前面的交流道接到環河北路三段,把車停在河濱旁。

  小律還在講,傑夫還在聽,他們倆個就像被拉進那場二戰般。我拍了幾下臉讓自己別掉進去。再看小律,不只臉,她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雙手緊握著大腿指甲已經嵌入,但她還在不斷講這段他所謂的二戰。並不是著了魔的那種,可以看出她思路、口條和意識都很清晰,只是有份巨大的恐懼支配了她,實在太詭異,我差點吐出來,

 

「閉嘴!!」

 

  我吼了一聲。

 

  傑夫打了個顫就像驚醒一般,小律則慢慢降低了音量,一直到只剩氣音,嘴卻還在動著。我爬到後座,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發現肌肉都硬了,我慢慢把他的手扳開,心一陣酸,

 

「先別說了。」

 

  她終於停下了嘴,但雙目已潸然淚下。我把她抱著,

 

「回來了,沒事了。」

 

  她從低聲啜泣慢慢的,開始大哭。

 

 

  許久,哭聲歿了,也沒有人再說話。

  傑夫只是看著前方的路愣著,而我呆望著她的頭髮,怎麼想都實在想不出,

 

  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停了近四十分鐘,直到小律緩和下來。

  傑夫換到後座陪小律,我回到駕駛座繼續開車。不知道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開到了哪,就在台北市亂繞。車上安靜得像是沒人,他們看著兩邊的窗外發呆,必肩坐著。一直開到南港展覽館時,我才開始認路,不知該先去哪,就往酒吧。

 

 

 

 

 

「去年的這時,我正在工作室裡趕案子。」

 

  傑夫在陽台上抽了快一包菸時,小律才打破了幾個小時的沉默。我們都沒插話,她頓了一小會兒後繼續說道:

 

「我到家已過午夜。進門時我發現她桌上的電腦還開著,但她不在。我經過螢幕時不經意望了一眼,卻被上面的資料吸引。當我想再往下看時,她已從廁所回來並把電腦蓋上。

  那是一份PDF格式的簡歷,我問她那是誰,她回答我是同事。她的工作確實很常會看各種人的簡歷,演員、工作人員等等,本沒什麼特別,但這份卻不太一樣。

  我工作習慣了看到一份資料時,下意識都會先去注意它的年份,而這份簡歷的主人出生年月欄,並不是一個日期,而是一段區間。」

 

「他死了?」

 

  我愣了愣問道,她點頭。

 

「他小兒在閻王府工作?」

 

  傑夫冷笑了一聲,小律沒回他繼續說道,

 

「首先吸引我的是年份,1960.11–2000.1,是我們的父輩那一代的人,如果後面的數字代表歿,那他死時還不滿四十歲,不是自然死亡,卻也沒任何註記。除此就剩名字和照片,連是哪裡人都沒寫,只能從照片初判是一名外國女士,但真正勾起我興趣的是往下的經歷。

  從經歷我能看出他也是一位歷史工作者,雖然名字我沒有印象。我只看了幾行他就回來了。當她說是同事時,我便很篤定,她在撒謊。

  我那陣子自己試著上網查了一下這個人,但都沒找到,一段時間後我也忘了這事。」

 

  她喝了口水,繼續說道,

 

「後來有一次大白(小律工作室的總編)跟我借了電腦查資料,他看到了我的搜尋紀錄,就問我怎麼在查這個人,我問他是不是認識。他從他櫃裡一疊2TB的隨身硬碟中拿了一顆,翻出了一份檔案。我看了照片就知道,是同一個人,而且當我再仔細看她的照片時,竟突然感覺他與者勒有幾分像,」

 

  傑夫愣了愣,問道,

 

「是她媽?」

 

  小律點點頭,

 

「這個想法出現在我腦中的同時,我背脊發涼了起來。我就像拿到了一把鑰匙,能打開一個我跟她在一起三年多來,一直解不開的謎,那位他絕口不提的母親。

  我起初有些興奮,但真正讓我開始背脊發涼是我意識到,

 

  它是出現在大白的硬碟裡。

 

  大白的這些硬碟,一般只存兩種類型的檔案,一種是重要歷史人物或歷史事件、另一種是重要的考古人物或考古事件。若是重要的歷史工作者我又怎麼會沒聽過。」

 

「所以她是歷史人物?」

 

  傑夫問。小律看了他一眼,沒有肯定或否定,又接著說,

 

「據大白檔案上的文獻記載,她不僅是一名考古學家,在90年代初期,在考古界還算小有名氣。」

 

  聽到這裡,我突然發現一件極矛盾的事,頭皮麻了一片,

 

「但你說網路找不到?」

 

  小律看著我,點了點頭。

 

「對。不僅找不到,連曾由她發起的考古事件,現代流通的資訊裡,都不存在。」

 

  傑夫這時已經收起了菸盒,跟我們一起靠著倉庫門坐下,

 

「大白的資料很少,總共就三頁。內容記述她是一名研究戰爭史為主的考古學家,也記載了一些生平事蹟,我仔細看了與她相關的項目,注意到在晚期他發起一個比較有爭議的項目,叫戰史重考。她提出各大戰史中有諸多事件,關於如何導向結果的記載都過於粗糙,甚至有些牽強。

  

  “歷史的話語權往往是屬於勝利者的,而失敗者的歷史將被抹殺。

  

  她們想知道什麼才是真相。

  那時支持她做這個項目的人很少,最後不到十位學者集資,到世界各地重新做了史料搜集、考證、調查和研究。但大白的資料裡沒有記述項目細節,也沒有記述結果,只在最後一頁記述了一個事件。」

 

  小律又喝了口水。這時我和傑夫已聽得入神,只是嚥了嚥口水,

 

「這個考研從1997年初開始持續了三年,直到兩千年出了一件事。那事之後一個月內,所有重考隊的人,都逐一消失在現在的歷史中。

  事件發生在跨入千禧年那天,網路上突然冒出了一個網站叫 ”Pinocchio” 。」

 

「小木偶?」

 

「你知道?!」

 

  傑夫被小律突來的激動嚇了一跳,慌張的趕緊回道,

 

「我只是翻譯而已。」

 

  她收拾了一下情緒,緩了緩才又說道,

 

「這個網站在三十分鐘內就被下架了,並且在一天內回收了所有散播到網上的資料。」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緊扣著,才繼續說,

 

「據說那個網站裡記載著另外一種世界的模樣。他們在網站上發布了許多第一手的史料和人、物證,推導出了一種更具邏輯的可能性。而且它解釋了諸多現在歷史沒解釋的 ...

 

  講到這裡,小律停了,我看到她眼中又冒出了在車上時的恐懼,

 

「休息一下吧。」

 

  我看到小律和傑夫都沒水,就拿著空杯走回前廳。

  這時已經十點了,我們在陽台待了快兩個小時。我跟黑熊又要了三杯水,他問了我狀況,我跟他說沒事。走回陽台時,傑夫正看著欄杆發呆,小律雙手壓著脖子,低頭呆望著地磚。我在他們兩個中間坐下來,把水遞給他們。過了一會兒,傑夫終於忍不住問道,

 

「所以你在德國...

 

「傑夫,別問了。」

 

「沒關係。」

 

  小律喝了口水,提了提氣,起身走到我們倆中間坐下,

 

「抱歉,我其實有點怕,」

 

  她終於有了點表情,僵硬地笑了笑。我和傑夫往中間擠了擠,她扭了一下,

 

「謝拉,但有點熱。」

 

「我也有點怕。」

 

  傑夫笑著說道。小律又泯了口水,回到正色,

 

「我到了欣特察爾滕後,當天就沒再收到新的帳單。直到了隔天早上九點,才又發來了一封。我馬上搜尋了交易地點,發現是離我所在位置車程五分鐘的一間超市,他花了0.99歐買了一瓶水。

  我即刻出發,路上沒看到車可攔,我便一路跑過去。穿過了好幾條街,全程跑跑停停花了二十分鐘才找到。那區人煙鮮少,說是超市其實更貼切來說更像間雜貨店。櫃檯是位中年女子,我手機翻到者勒的照片給她看,她指了前面很小的巷內。」

  

  我們三個很有默契的一起喝了口水。吞下後小律接著說,

 

「我走進了那條巷。巷子很窄,只有剛好一人能過的寬度,就一條路,但很曲折,我沿著走了大概五分鐘,突然眼前一空曠,我面前出現了一間寺廟

 

  感覺像走到另個世界,我提起精神,跨上台階走進廟裡。

  廟內空無一人,但很明亮,進去後看了一圈才發現左邊門後有一位的洋人僧侶正在桌上書,我走近一看才發現他是位盲僧。我和他說明來意後,他便扶著拐杖起身說道有,這女孩來了一陣子。他用拐杖點著路,領我走到寺院後面的一間書房

  以那寺院的規模來說,那是一間過大的書房,目測有一般市立圖書館的一半大。

  他在門口喊了一下沒有回應,便領著我進去繞了一圈。裡面大部分都存放著經書,除此我也都沒看到任何人,他喃喃自語說著奇怪,走了?。我又自己繞了一圈,這次我注意到其中一個角落的桌上擺著一本翻開的書,很顯眼,因為其他桌上都是空的,這時,廟裡傳出一串的腳步聲。

  我馬上三步併兩步衝回去,空無一人,但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草香,是她的香水味,我馬上依循味道往小巷裡追。」

 

  她頓了一下,挪了挪身子,又繼續說,

 

「追出巷子時,又碰見雜貨店的店員。他指了我來的方向,是車站的方向。我點頭致意,便往車站跑了一段,還是不見人影。這時路開始雜,人也多了,我放慢腳步更仔細搜索,但直到回到火車站都沒找到,那時已經過了中午。

  我在站前逛到晚上,想他若要出這個鎮,必然得到車站,但直至過了零點,仍沒看見。

  隔天早上,我又在站前逛了一個上午。那條路兩邊都是草坪,所以視野沒什麼遮蔽,但過了中午,還是不見人影。我有點半放棄開始亂逛,不知不覺又逛回了那間寺廟

  或許也不是不知不覺,只是期待著還有些線索留下。那僧侶又帶我在寺裡走了一圈,到書房也走了一圈什麼都沒找著,我才死心。要離開書房時我發現那時在桌上的書不見了,我就問那僧侶,他說那是寺內的書,已經放回架上。

  我覺得奇怪,因為者勒是基督徒,照理不會看佛經。

  我請他幫我找那本書,他用拐杖點了點,走進第三面書架內,邊走時他邊說這區都是各地捐贈來的書。走到中間區域時,他停了下來,手往上在架上第五排摸了摸,抽出一本書,」

 

  小律講到這裡停了下來,但她這次沒有喝水,只是盯著地磚,過了一回兒才說道,

 

「那本書的封面,是一隻木偶。」

 

  她沒再說話,因為她知道我們都能猜到後面的事。

 

 

 

 

 

 

 

  那天,我和傑夫一起送小律回家,到她家時已經半夜零點。

  她開了門,把房內的燈都打開,領我們進去。房子不大,一眼幾乎就能看完,進門是個小客廳,有張L型的灰色小沙發和玻璃桌。客廳往後就是一張大雙人床,床後是一面落地窗。客廳對面是小廚房,中間有一座吧檯,床的對面是一處迷你書間,裡面有六個小書架都整齊地落滿了書,底下鋪著地毯。都是開放空間,以淺木色傢俱為主,透著淡木香,乾淨且明亮。

 

「你們隨意。」

 

  傑夫把小律的包放到吧檯上,左右看了看,

 

「妳這兒一個月租多少?」

 

「九千六。」

 

「滿好的,不租時跟我說。」

 

  小律點頭笑了笑。

 

「你們要喝什麼,酒?茶?水?」

 

「水。」

 

  我和傑夫同聲說道。她在廚房倒了兩杯水,放到吧檯上,便開始整理她的行李。

 

  傑夫參觀著他未來的租房,頻頻點頭甚是滿意,我看了小律架上的書,都是各類歷史書籍、歷史書籍以及歷史書籍,能見她是個多愛歷史的人。

 

  小律整理得差不多後,我們三人集中到沙發上,開始閒聊。一開始主要是我跟傑夫在說跨年時酒吧的事。那晚酒吧上演了渣男偷吃被抓的戲碼,非常混亂,亂中精彩,傑夫說得前趴後摔,很是生動,後來小律也慢慢參或進來,表情也多了些,我們才比較放心。

 

  快三點時,傑夫說他明天還有課要離開了,我看小律臉色好多了也準備一起離開。

  離開前傑夫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書裡寫的妳相信?」

 

  小律眼神飄了下去,思考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道,

 

「如果還有第三次世界大戰,你們能想像會有多慘麼?」

 

  我搖了搖頭。傑夫仰頭嘆了口氣說道,

 

「不能。」

 

  小律沈默的看了我們一會兒後,輕輕吐出一句話,

 

 

 

 

「那如果它已經發生過了呢?」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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