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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的時候告訴我     音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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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

   

 

 

 

 

 

 

 

擱在那的明信片,開始用新的量詞去形容,特地買了新的耐吉慢跑鞋,只為了把那一疊又一疊代表思念的紙片跌進鞋盒裡。

故事該用雋永還是愚蠢來詮釋,再也無法定義。支離破碎的連載著,像是一位流浪詩人突然記得什麼值得存檔的事情迫不急待疾筆至半,從而茫然。

 

試著在名義贈予的咖啡杯上畫些什麼,思來想去;一隻咖啡色米克斯以躺臥的姿勢橫空出世。

「叮咚。」明明沒裝電鈴,但他總是習慣進門時來這麼一聲像是標記他的獨特。

 

「建偉,今天一樣嗎?」我看著熟悉的他說,意外想念一位老朋友。

 

像是所有故事的起源,而此刻過去和未來重新串連。

 

 

 

 

 

 

 

 

 

『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祥,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

 

 

 

 

 

 

 

 

 

 

 

 

 




「一、二、三、四,四樓上面嗎?」仰著頭看了看租房的位置,再確認一次手上房東交給我的地理位置,四又二分之一樓。

 

拿著鑰駛轉進一樓外的大門,推開稍嫌斑剝但不至於破舊的銹鐵門,鐵門旁立的是一柱信箱筒。

印入眼簾的是整層灰暗的樓梯間,我摸黑伸手試圖尋找應該在牆壁邊的電燈開關但卻一無所獲;索性直接邁開步伐頂著漆黑上了階梯。

 

樓梯間轉角處就是一戶人家,但在走上去一轉角又是另一戶;房型以詭異的Z字型架構而起,難怪會有分一樓和一又二分之一樓等等。

亦步亦趨的走上了四樓後我發現四樓已經是最上層的租戶了,能再往上的就只有頂樓,難不成我睡的是曬衣場?

懷揣著這樣的忐忑我繼續往上走,往頂樓的方向還有一扇門,門後方隱約能聽見風聲呼嘯,和樓下大門唯一的不同是這門似乎有被塗鴨過,緩慢上樓的過程我視線逐漸習慣黑暗,看見未推開的門似乎有淡淡的鵝黃呈現。

 

「上樓後看到的都是妳的房間」腦袋中突然想起房東和我說這句話的口吻,似笑非笑。

現在是下午時刻,我推開頂樓的那扇大門,第一個進入視線的是幾盆未經整理的花,任由老天爺潑灑後無人認領的長。

而花盆擺放的方式就像飛機場的跑道燈一路指引著我的租房,視線所及的一整片天空都是四又二分之一樓的窗景;供睡覺休息的位置搭建了一屋由鐵軌枕木為主的矮房,近門口處反而沒有任何可上鎖的痕跡,看來剛推開的鵝黃色鐵門是我和這社會連結的最後一道防線。

 

進門前有一塊掛起來的畫布,沒有任何繪畫的痕跡,只有一行字。

 

 

掀開後是一張沙發床和地毯,配著由隔板隔出的淋浴間,再搭配另一隔板隔出一間廁所;探頭一看,還好不是蹲式的。

而放床的位置伸出腳來離牆壁大概還有兩個行李箱的空隙,我放上一個行李箱。

枕木矮房後方是擺著一張大理石桌和散落的三張大理石椅,不經懷疑當初是怎麼搬上來的;大理石椅的後方有一層仿造宜家宜居的大書櫃,上面除了幾本書以外擺放的是鍋碗瓢盆以及像是園藝用的雜物。

一切生活機能不同於這陌生城市般的富裕,但對於背井離鄉的我來說已然足夠。

 

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清香氛芳依稀纏繞著,之前應該也是個女孩子住在這。

 

「找時間再問問看房東好了。」隨手翻起一本放在大書櫃上的藏書,坐在靠近天空的位置發愣。

 

直到搬來這裡的第一個假期,才終於有空閒可以把少少的行李和紙箱整理起來,事到如今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搬來這個擁擠的城市。

幸運如我很快找到一個剛開幕的咖啡店當個小雜工忙東忙西,老闆是個看起來隨性頹廢的廢青?憤青?。猜想應該也是沒什麼錢可以請人,居然就隨便在臉書社團裡面找了我一個沒什麼咖啡背景的小菜鳥。

 

在喘不過氣的城市生活我努力嘗試著活得慢一些,漸漸習慣下捷運後的人們爭先恐後的朝著手扶梯左側快步前行時我站在樓梯間用眼角端詳紀錄著,車水馬龍的交通路口鳴笛聲此起彼落,偶有急煞與疾馳的交會處我也躲著閃避,但人真的是太多了。

一走出街道的資訊量不斷爆炸湧現,開始想念起家鄉爺爺泡的茶以及好像走不完卻也樂此不疲的繞潭步道。

 

但那裡有個我再也不想見到的人,只好搬來這個截然不同的地方,裝作像是來到了不同的國度。

 

「晚安你好,這裡是失戀歌單。有時候我們都需要一個情緒,把自己丟進回憶裡。好好的哭一場後,撈出那情緒抽抽嗒嗒的潑灑在眼前,趁它還沒乾前,僅供參考。這裡是R先生想對L小姐的傾訴。」路邊咖啡攤老舊廣播音箱播著的是現時許多人收聽的失戀歌單,手磨咖啡香與慵懶嗓音的交融適合在這過於喧囂的城市點上一杯慰藉。

我從包裡拿出今天早上放在租屋信箱的兩張明信片,一張紅一張藍。

 

紅色的晚霞輝映在漁港邊,三兩老者肩坐港邊長椅眼角無目的望遠。

「今天的天有點灰,在遠遠的海平面可見最深處有一點點的渚。想像妳就在那裡,那我就只需要煩惱在可視範圍內怎麼靠近妳。而真正的妳在哪?我想念我們了,Q。」K。

 

蔚藍的海面素描幾艘漁船,漁船的中央圍繞著一群曼波魚。

「閉上眼後都會看見妳,想念的心依然不停息;也大概是因為這樣我才發現我的愛妳,有多自私,Q。」K。

 

Q?

看來我的前任住戶應該就是這個Q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用英文字母來代表兩人的稱呼。

兩張明信片整整齊齊的被我放在電腦包裡,深怕有了一點皺折。

而城市的慌亂似乎也在逐漸消散,開始點綴了一襲夜的浪漫。

 

漫步在華山文創,恰巧路過一群爵士樂隊在那表演。

像電影曼哈頓練習曲所說,平凡的場景加上了合適的背景音樂就不平凡了;小提琴手肆意地揮灑音符流淌而下,激情的脈動像是爭分奪秒創作了幾曲驚世駭俗,我能做的就是忍住不隨著音樂起舞。

 

這城市的壓抑像是一種習慣,用社會地位劃分你的生活姿態;愁眉苦臉的是窮人,笑容滿面的是富人。所謂的衣裝打扮以及詞彙用語也藉由不同的等級建構不同的華麗,只差沒有著了火的馬車呼嘯而過荒誕激昂。

 

佇在外圍停止線邊緣最近的距離聆聽著這一場盛宴,手裡一杯路易莎明明已經喝完了,卻還是定時器般瞄準吸管故作姿態的吸吮,任由屬於夜晚的寂寞一點一滴地滲透;相忘於江湖,打從心底相信再也無法好好拾起自己。

 

「小姐你好,可以為我說聲加油嗎?」堆起滿臉微笑的偽大學生看我獨自一人向我襲來。

 

「?」那我也可以得到一聲加油嗎。

 

「是這樣的,我是某某設計.......」偽大學生看我對他毫無反應開始天花亂墜的越說越遠,像是只要冠名為設計師之理念也該擁有夢想被乘載,但這份夢想需要由我們來買單。

越飄越遠的心思摻和不顯眼的煩躁,我丟下一句對不起後悻悻然地離開。

 

無來由。

無預警。

不具名。

無法猜測什麼時候籠罩的烏雲,使我的心總莫名的被染黑。

很想在這沒人認識我的城市裡大哭一場,可能會有人帶我離開心中的黑暗。但每當想起離開我的那個當初也是這樣帶我離開那時的黑暗,就好像對同樣的布幕場景再也無法輪迴演出。

 

 “我喜歡這樣跟著你,隨便你帶我到哪裡~該死的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哪天該好好想一下換哪一首歌當我的手機鈴聲。

 

「睡了嗎?」原來是咖啡店老闆。

 

「還沒。」我。

 

「明天早上會進貨,要提早來。」老闆打來提醒。

 

「嗯。」我。

 

「對了記得先吃早餐。」看來是上次的無精打采讓他有所擔憂了。

 

「晚安。」我不等他說下一句直接掛斷對話,似乎現在我還能好好產生連結的生物也不多了。進一步的對話或是關係都讓我感覺窒息難耐。

 

沒關係了,一切已經沒關係了吧。

但這樣的沒關係和心裡的沒關係難免產生了無法忽視的落差,悵然所失的習慣也隨著我離鄉背井來到這,霧化我的晴時多雲偶暴雨。

 

 

 

 

 

像是睡覺時墜落的驚醒,茫然看著應該是窗外的陰影;那裡一片黑,深不見可視之處。

試探性的伸手一摸,越伸越遠越深越遠;在無盡的黑暗中像是有想象的剪影以不清晰的輪廓張牙舞爪

。不知該如何是好是我最直白的感受。

我是誰?我在哪?

 

 

 

 


 

「記得第一次看的海嗎?啊最近都待在海邊,因為在海邊總是能想起我答應你一直愛妳的約定。我猜是因為那樣的我閃閃發亮,而你也剛好喜歡這樣的我吧。」明信片裡講的是海,但畫面卻是一景老舊月台的長鏡頭;遠遠的可以看見火車要來的,或是已經走了。

 

偶爾看見郵筒裡半遮掩的縫裡透露寄來的明信片,我自顧自地擔任起收信者的身份任憑差遣。

世界上認識我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件事情後的我究竟搬到哪,更不用說未來何去何從。

 

信箱桶上隨著樓層的變換也是以Z字做成,從1.5樓開始依序斜上;到了最上層的四樓後再添上一遮雨蓋,四樓的位置上方就代表著我的樓層。

偶爾下樓時會撞見郵差剛好來,我都會裝作不知情的撇過眼;而郵差先生像是默契的配合我的無視投遞完後稍作逗留,像是等待我的離去。

 

而離開四又二分之一後大概也只有兩個地方會去,往下走幾分鐘就可以到的麵攤;或是支撐我活在這無聊的城市工作所在,一間佈置得像家的咖啡店。

 

 

「你國小的數學應該都沒忘記吧。」咖啡店老闆在我第一天上班時第一句話問我。

 

「啊....應該。」我驚訝半晌,怯怯地回了一句。

 

「太棒了,來,你妳跟.....你。」老闆指了指客廳裡搶果汁汽水的幾位小客人打量著。「今天就由這位姊姊幫你們完成數學作業。」

 

「姊姊~」一個小妹興奮且熟練的拉著我徑直走向書房,書房角落一側有個小小的毛毯上面趴睡著一隻咖啡色的米克斯。另外兩位小客人在我們後面屁顛屁顛的提著書包以及剛搶到的汽水跟著。

 

小客人們有規矩的圍在書房中間榻榻米上拿出作業課本寫著,有數學、自然、國語依序的擺放在右手邊,聯絡簿放在左手邊,安靜規矩的趴在那開始寫作業。

 

「姊姊,我們有問題時再問妳就可以了。」一個小男孩抬起頭看著我說,我注意到該修剪的瀏海蓋住額頭似乎遮掩一道不起眼的傷疤。

 

「嗯。」看來這三位都是很常來的客人,熟悉的感覺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百無聊賴的翻了小妹的聯絡簿,翻著翻著,赫然發現一個令我感到倍感新鮮的事。

 

「弟弟,你的聯絡簿借我看一下。」向離我較遠的另一位小弟伸出手,他拿起聯絡簿頭也不抬地遞過來。

 

聯絡簿裡面除了寫著今日作業,日常行事曆以外,也密密麻麻的寫著他們在學校的趣事;而下方是對於導師表達趣事以及在校表現的回應,讓我特別注意的是字跡常常翻了幾頁後截然不同,每段回應的署名各有所表。對話內容像是朋友聊天般的敘述一些狀況,好笑、可愛的童年回憶也一一寫在字裡行間。像是一本名符其實的聯絡簿,由學童為媒介串起學校與家的特別連結,真實的記錄童年時期發生的所有事。

 

「這些人是誰啊?」王苑之,我拿著小妹的聯絡簿某一處簽名問著。

 

「她是二年忠班陳玥欣的媽媽,上個月都在家裡陪我們寫自然作業。」小妹看著名字飛快地講,手裡的果汁瞬間就喝了一半。

 

「那你們幾年級了?」我這樣問的同時突然想起闔上聯絡簿看封面就可以了。

 

「三年級!」三位小客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我。

 

「我要去廁所。」額頭有疤痕的小弟突然站起,蹦蹦跳跳的飛奔走了。

而我也在這時看清楚他額頭上那道閃電型的疤痕,哈利波特?

 

「那這位呢?」林黛涵,名字看起來頗秀氣的,不像是我們這個時代會取的名字。

 

「大海姊姊唷,她唱歌很好聽。」小弟搶先說著。

 

「大海姊姊人很好,常常會帶好吃的蛋糕給我們吃。」小妹接著補充。

 

原來如此,只要當時在這間咖啡店可以幫助到這些小朋友學習的哥哥姊姊叔叔阿姨們都會在一日作業完成後在聯絡簿上簽名。

 

「所以今天你們寫完作業誰來簽聯絡簿呢?」我問著一個似乎答案明顯的問題。

 

「妳啊!」小客人一齊抬起頭指著我,果然。

 

「那趕快寫吧。」我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寫。

未關閉完全的書房門縫撇眼看見老闆笑咪咪的看向我們這,似乎對於今天發生的新鮮事饒有興致;而長得像第一集哈利波特的小男孩這時從廁所出來,老闆叫了聲他,隨後從廚房冷藏櫃裡端出一盤蛋糕給他拿進來。

 

「爸爸說功課寫完就可以吃唷。」小哈利小心翼翼地端著蛋糕盤,上面有四塊水果風味的小蛋糕以及一碗飼料。匍匐已久的咖啡色米克斯抽動鼻子,緩慢懶洋洋撐起身軀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搖搖晃晃地走向我身旁,倒下繼續睡。

 

整個書房的風格恬靜且典雅,有一種上一代主人其實是個不經傳文學家的既視感;三位趴坐寫作業的小孩、一隻偶爾翻身的米克斯、角落一台只能在國小記憶中的腳踏式風琴,我在這突兀的畫風試著靜置融入,如果有人經過瞻仰一定再為我的心緒命名。應該是眼神裡的膽怯透露的,或者是不自然的身體狀態,還是不自在呢。

 

客廳位置的座位區旁有台黑膠唱盤造型的藍芽音響,不快不慢的播放適合的經典芝加哥藍調精選。簡單的編曲配器,忠實還原錄音的當下酒精、吉他、簧管之間激烈的靈魂撞擊。

 

三三兩兩的客人開始進來咖啡廳,老闆嘴裡說的不是「歡迎光臨」,而是「你回來啦。」「歡迎回來。」

店裡也沒菜單或是關於餐飲的文宣,大家像是有默契的打開冰箱或是廚房菜櫃。喜歡喝咖啡的就跟老闆比個手勢,一杯或兩杯、熱的或冰的。

 

直到這時才會意識到這是一間咖啡店,看著老闆開始關於咖啡的製作流程,小小吧檯上塞滿了各式煮咖啡器皿。手沖壺、虹吸壺、摩卡壺、義式咖啡機,吧台下方拉櫃打開也是各類咖啡豆種,有風味的沒風味的都有各自的置放盒;除了確定要喝什麼的客人以外,其他人都是說要一杯咖啡後就去找座位。

留下老闆在那揣摩客人今日的咖啡心情,他說這個叫做感覺咖啡,由客人進門的第一眼去揣測他今天的心情去調製。

 

而客人的感覺該喝什麼老闆總是意外的神準,像是看破不過是一層薄紗的秘密防線。

「為什麼你都能調出客人想喝的味道呢?」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了他。

 

「怎麼說呢,我總能感覺好像認識了他們很久一樣,自然而然的猜到他們今天適合喝什麼吧。」老闆仔細地擦拭手沖壺說著。

 

「原來。」我

 

「妳喝咖啡的嗎?」老闆順著我的視線注意到我正盯著咖啡吧檯區的煮壺。

 

「大概就是早上喝一杯之類的吧,提神。」我

 

「我想你也可以練習調製關於妳味道的咖啡了。」老闆手裡端著還沒擦拭完的手沖壺走出小吧檯,示意我走進去。

 

「蛤!可是我不會沖咖啡啊。」傻愣在原地不動的我看著眼前玲琅滿目的沖煮器具發愣。

 

「沒關係,就多碰,之後妳就會找到適合妳的味道。」老闆擺擺手,放下手沖壺,逕自地走去廚房準備午餐。

 

「記得,沖好咖啡的關鍵就是,妳要喜歡喝。」老闆在廚房區故作神秘的說了這一句。

 

留著我,和咖啡吧台對視。

 

 

 

 

 

 

搜索著漆黑,我猜此刻的我在一段夢境裡。

念頭這樣一想時,原本盡頭的深處泛起一陣白光。轉眼瞬間回到熟悉的黑,像是在腦中回答我的猜測是否正確。

「並不是夢。準確來說,你在一個我觸及不到的維度。」腦內有個聲音清晰的回答我。

「你說這個維度關於什麼?」

「隨著日月的變遷還在架構,但這是夢想成真的鷹架。」淺台詞很可能是;夢,想成真。

「那為什麼我會在這?」

「這並不是一個你我他的問題,好好感受一下吧。」說完,白光又再次快速亮起,但這次並沒有回到無盡的黑,而是出現了一幕場景。

 

 

 

 


 

「很多的小事都想再和妳說,Q。高興妳達成了妳的目標,步上了通往未來藍圖的第一關。想跟妳說的也沒什麼,先出發再說吧,反正最後妳也會這樣說服自己。 」K

明信片上這段段話的後面小小的署名摘自.,畫面是一個操場上一名跑步的女性,追焦失敗的模糊照當成藝術品般壓製而成。

 

「之前住四樓上面是一個女生,怎麼突然問她呢?」房東是他家裡的副業,主業是樓下麵店老闆。

 

「突然好奇而已。」我慢慢地咬著陽春麵條,試探性地打聽前租客的訊息。

 

「看到她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或是上班吧。」房東先生撈起一勺湯,抓起兩把青菜直接滾了滾端到我前面。

 

「請妳的。」一碗簡單的青菜湯,湯和菜之間還殘留著幾絲蛋花。

 

「謝謝。」我

 

「記得她房租直接繳了兩年的,但只在這邊住了一年多吧,後來去哪了我也不清楚」房東轉過身繼續包著還未完成的餃子。

 

「她都一個人嗎?」問出這句話的剎那一時間有點後悔,什麼時候對一個未曾見過面的人這麼上心了。

 

「一個人吧...應該。」房東搔了搔頭,一臉回憶半天也想不起什麼的表情出現。

 

「好的謝謝。」有關Q的資訊到這應該是結束了,老闆轉身回到煮麵檯前。

看著忙碌的小麵館人來人往,工讀的小弟小妹們穿梭在餐檯與客席間,內場時不時傳來洗盤、吆喝、歡笑聲。

 

客桌臨內的白牆上密密麻麻積攢了塗鴉留言,而房東老闆所在的煮麵區正後方是客人和他的合影;肉眼可見的褐色漸漸轉白濾鏡由上往下形成一道軌跡,記載關於房東與麵館的青春歲月至今。

望著照片裡部分比讚與比YA像是學生族群,更多的是正經的站在那與房東先生並肩微笑。

 

在這吃過幾次麵後也大概可以理解,他像是這片區域的土地公一樣慣性庇應著來到這的有緣人;一碗麵、一碗湯、加一顆滷蛋,或是可延時繳納的房租還有弱勢族群可以以打工換宿緩解生活壓力。

寫著待用麵的額度已經來到三位數接近四位數,也常常看到以往受過幫助的人們心照不宣回來繼續添上幾筆待用。

 

我閉上眼睛想像著熙來人往的麵館,意識漸漸往前回朔。

記憶中的他是否也在這等待過,是坐在哪呢?等待的過程點的是乾麵還是湯麵?加顆蛋嗎?

 

播放的電台被兩位女孩轉至365.20

「晚安你好,這裡是失戀歌單。有時候我們都需要一個情緒,把自己丟進回憶裡。好好的哭一場後,撈出那情緒抽抽嗒嗒的潑灑在眼前,趁它還沒乾前,僅供參考。這裡是K先生想對Q小姐的傾訴。」長達一分鐘的吉他前奏像是雨滴匯集一夙後流淌開來,講了一個關於被人拾起後墜落再墜落的過程。

電台裡的悲離與店裡的歡合矛盾成一幅荒唐,有人靜謐有人歡呼;反映一花一世界的真實。

 

「再讓我墜一回,適合的風終於停歇。」音樂還未停息,但麵已經吃完了。

 

走去結帳台,工讀小弟匆匆地擦了擦剛洗碗的手跑來。

「這樣一共五十五。」他瞄了一眼我坐的課桌,熟捻的撕起菜單。

 

「謝謝。」拿著剛好數的金額,這額度似乎已經是我每日的習慣。

 

「拜拜,要再來唷。」工讀小弟燦爛的和我道別,眼裡的笑意試圖渲染;有效的訓練有素。

而我只是和他揮了揮手以示道別。

 

看來,還是不習慣說再見。

也是。

曾經有個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令我孤單面對未來的存在,而現在我只能習慣以往的不習慣。

 

 

「誒!妳怎麼在這裡!」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叫住我。

我轉過身看,一團併桌的歡騰裡冒出一位矮小的女性,是我以前大學時期的室友。

 

「小靜,沒想到會在這遇見妳呢。」她興奮的抱著我說著。

 

「言言。」我笑著對她說,記憶以來這是來到這陌生的城市第一次笑。

 

「今天我在這附近有個演出。」言言趕緊在背包裡、口袋裡翻找演出的公關票,但查詢無果後說:「沒關係,妳就來這個地址,然後說妳是誰誰誰。我會搞定!」看來言言我行我素的熱情依舊令人困擾,但卻也是最適合我的相處方式。

 

「我今天都有空。」我看著她匆忙慌亂的整理行囊以及....

 

「好久沒看到這把吉他了呢。」側放在牆角邊有一把吉他,這時我才想起其實我跟言言很要好。

記得言言當初花了半年的打工費..還有我的打工費,為了真實摸到這把吉他我們強忍著睡意搭了凌晨的巴士衝到大城市等那間樂器行開門當第一個客人。

 

「對啊,一直以來都是這把呢。」言言拉開吉他袋拿出一把上面描繪了一朵玫瑰與音符圖騰的大吉他。和她嬌小的身軀形成一個反差萌。

 

「既然拿出來了,要不要唱一首歌呢。」房東先生突然走過來邀約,人群也慢慢的開始靠攏。

 

「那有什麼問題,幫我打折唷。」言言最喜歡這種場景了,隨意地找了張可以看見大家的桌子站上去揹上吉他。

工讀小弟和店裡的客人們也默契的屏息等待,電台裡失戀歌單剛好也唱完。

 

「今天很高興唷,見到之前幫助我很多的房東大哥。」言言說完,店裏一陣歡呼;房東先生靦腆地接受著大家大家的雀躍。

 

「今天這單我免了!」大家又一陣歡呼,沒人在意被免得這單到底是誰的。

 

「然後很巧的是遇上我大學時期的好朋友好同學,也算是我的貴人。小靜。」言言說話間環顧四周,視線停到我這時簡單的挑了個眉,她知道我不太會應付這種場合。

 

「我吉他上面的這個就是她幫我畫的。」說完,指了一下那朵玫瑰,和她手上的刺青相互輝映。

「接下來我要唱一首自己寫的歌,希望你們喜歡的話,晚上可以來這聽我的演出。」

 

接下來,言言唱了一首關於愛上兩個他的荒誕,再演出前用平淡語氣說著當時該如何是好。

而過往回憶滄海桑田與當下現實活生生提醒著我,很多事還要努力。

不管往後餘生變好還是變壞,我還在努力。

 

 

 

 

 

身邊的行人變得清晰,我推著古早時期才會看見的零食攤車待這杵著。

身旁的人對我像是視而不見卻巧妙的避開有我的氛圍突兀著我。像是遊戲世界裡的NPC一般注定配合劇情等待。

「老闆我要那一支傘。」一個甜美的聲音在我面前響起。

 

「30。」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這些賣多少錢,隨口講個數字想說讓這設定好的劇情趕緊過去。

但抬起頭發現和買傘的女孩對眼的那一刻,怔住了。

「是妳?怎麼會是妳?」眼眶不自覺的泛紅,嘴裡說的腦裡想的都和我本身的意識毫無關係。

充斥而來的悲傷不免也是身不由己發展。

 

「傘沒有在賣,妳要就拿去吧。」

說完,接著畫面再次暗去,心中的那個陌生的衝擊依然於繞著。

 

「剛那算什麼?」我試圖和腦內的那個聲音對話,彼時的聲音沈默無回應。

 

 

 

 


 

「以前覺得幸福的關鍵是一個人足夠強大,能夠掌握一切規則,承擔起一切責任。但沒有妳的這段時間才發現。幸福是不管發生好事壞事,都曾經有一個妳在身邊陪著面對。」明信片上是一幅素白描繪,上面畫著一個像是離開的人背影,手裡拿著古時手提行李包,向著漸漸沈沒的餘暉;來自一個存在於平溪鐵軌支線的隱世素描家。

 

 

天還未亮,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停留在大理石桌上雀躍。

望著翻起身的我也不急著飛走,我端著一壺撒花器簡簡單單的整理一回我的跑道花盆。

經過了這幾個禮拜的細心照料,終於看出這片空中花園的景致。

 

「是時候了吧。」想著昨日寄來的明信片喃喃自語,趁著天色尚未完全明亮,我決定跟咖啡廳老闆請個假。

 

難得的出遊,意外的彰顯了我說走就走的性格。

站在全身鏡前看著自己像是阿甘正傳裡女主角流浪時的裝扮,也意外適合今日的行程。

 

往東部的火車上,買不到直達台東的車票,只好在花蓮待個一晚。

記得前陣子關於火車翻車的事吵得沸騰,故鄉的普悠瑪出發前總是要再三檢查。

 

到了花蓮的一切都很好,沒有遵循著旅人的圖鑑報名山海游或是花東縱谷半日遊什麼的。

而是到了北埔火車站後,徒步走往熟悉的海及好久不見的客棧。

 

一路上風景依舊,陳舊的學院印入眼簾夾雜的淡淡的海風,一隻調皮愛撒嬌的三花貓屁顛的跑來撒嬌,牠看我的眼神像是確認些什麼。似乎再看我身上是否藏著貓罐頭或是溫暖。

享譽東部最美單車縣道上幾隻流浪犬趴臥在路肩農地,三三兩兩的低鳴像是地域被侵犯。

 

而大海一如繼往的藍白夾雜,遠邊漁船悠哉地滑過;這片海域是禁止下海的,所以漁村風情和山海可放入同一個相框成為了每個旅人依戀的唯一座標。

不急著前去探望客棧裡的管家,打算先這片海賴著。隨意地找了根漂流木靠背坐著,來了一隻比我更熟悉這片海的流浪狗像是歡迎般躺臥在我腳邊,伸出前爪示意我可隨意翻攪牠。

 

隨身背包裡的除了兩三件衣服還有一今天早上從大書櫃拿出來的書,傷心咖啡店之歌

如果有人用縮時攝影記錄著,只會看到海和俯起的陽日漸上空,周遭釣魚或是遊覽的人一批又一匹的更換,而我思緒已進入故事情節,跟著和自己無關的錯綜劇情,想像著小說裡神秘的男主角該是如何完美卻明顯致命的殘缺;而我還在追尋他的耶穌,再逐漸明朗的道路愕然死去。

 

直到身邊空氣像是陷入低迷,下意識地抬起頭在眾多嬉戲人群中看向一個徬徨的人。

第一個想法是「他和我有一樣的眼神。」

 

而他的徬徨並非是由走路的方式或看海的眼神去定義,而是明顯感受他與這片歡騰有些許格格不入;感覺就像被快樂遺棄,而他也習慣不存在於任何人的回憶。

環顧著形同月牙的海灣,順著他的視線有個釣魚的老伯熟捻的甩竿,牽手的情侶脫了鞋漫步在沿海地帶踩濺浪花,嘻笑的花蓮高中生揹著半開的書包跑跳追趕,散落幾張似乎考不好的卷紙。

 

最後他看向我,注意到我也在觀察這片海,遇見同類般的互相給了一抹微笑以示友善。

 

 

「我知道,他在訴說著你承諾言語。」耳機裡像是說了個故事,而我切身的演繹著整段副歌的弦外之音。

 

我起身,走向客棧的方向;又匆匆地瞄一眼徬徨的他,坐在海堤邊卻不再是望著海。

 

熟悉的客棧一切都變了,原本像是雞舍般的後臺作業區砌了面彩牆,原本擺放洗衣機冰箱位置改成了兩爐大烤箱。熟悉的管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兩位馬來西亞住客坐在新管家擺放的客廳床。

本是塊畫布的客牆上塗上黑板漆,海底世界風景再現;令人分不清與天邊連結的是龍宮還是天庭。

而賣點同樣是隔音不好。

 

「老老的活著,年輕時死去。」我拿起擺放在這的旅人回憶錄,上面文字是這裡第一任管家寫上。

而我終究還是回到這裡。

 

裡面乘載了許多人的旅行回憶,可能也是因為如此到這裡有種回家的錯覺,像是一輩子都曾與海為伍。那些錯過不免俗的又被提起,我順著時間翻到和記憶中的他旅行的第一篇章。

 

曾幾何時已經不太習慣用影像來紀錄生活了,像是寫些文謅謅的自溺在附上一張不知所以然的照片對我來說簡直不可思議。但不得不承認,因為妳我也開始愛上這樣的自己了。

下面附了一張只能從九份山上才能眺望到的海,我和他靦腆卻勇敢的距離,笑容燦爛。

這算是第一句關於告白的記憶吧,那時的我們真的認為對方就是一輩子了。

這份未來的錯覺現在想起都還是帶著一份甜蜜,卻也因為如此過了這段保質期後特別的酸澀。

 

闔起旅人回憶錄,很想告訴自己一切都安好;但閉上眼睛看見的過往美好再次讓我無處可逃。

睜開眼睛慌忙地尋找可寄託的所在,打從心底開始後悔為何錯認為浪漫的這樣說走就走,待在城市裡享受喘不過氣不是很好嗎?我想這樣的經歷那個變了心的他是不會懂的,幸運的他可以從得到的精彩人生中拋下無法承擔的重負大口喘氣。

 

意外地察覺只要是這樣的回憶時刻我就止不住的低迷,彷彿刻意溺在不快樂里徜徉。

試著不用被害人角度去思考自我卻一再一再的戳破心底防備,可能也是這樣我再也無法提筆創作,以至於真正的失去了自己。

 

 

 

 

 

 

「所以剛那算什麼?」我再次向腦袋裡的聲音詢問一次,語氣中帶了一絲懇求。

「要我說的話,你是一個思想體。」腦內的聲音響起,但回答令人疑惑。

「思想體?」我不解,不只是對於對話,更多是現在所處的處境以及該如何發展。

「說起來很簡單,你現在算是幫我銜接了所有故事的淺台詞。」他沒頭沒尾的說,但可能是因為意識相通,所以我輕易讀懂他的劇本。

「意思就是說,我是某部分的你?」我像是觀眾在猜測導演想表達的意涵。

「很接近了。」腦內聲音滿意的回答我。

「那我....就是你。」

「要這樣說也對,也不完全對。」腦內的他頓了頓接著說。

「你存在於我創作的歌、寫的故事、所有的想法和意識裡,能這樣和你對話我覺得很幸運。」

「那我跟你的差異在哪裡?」我聽來是完全一樣不是嗎?

「我們都被困住了,我被困在一副軀殼裡;受限於未開發完全的智商與未經鍛鍊的身體,無法自由自在地活。」

「而你掌握了可能讓我不再受限的關鍵,但我們卻無法溝通無法合作。」

「那你...你自己想不通嗎?」我不解,可能因為我並無法真實地站在他那去想。

「我們都沒有目標,準確的說,不再有目標。」他一這樣說,周圍的景色若隱若現出來。

虛構的場景有了豐沛的故事撐腰,我面前站著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上次買這把傘的女孩呢?」我問。

「長大了。」他這樣回答。

「原來如此。」我下意識地回答,突然性的驚覺這句話是出自於我口,而不是造著劇情編出臺詞。

可能因為剛好看過這篇故事的關係,意味深長地望著眼前的他。

「我們見過面嗎?」他問。

「我們見過面嗎?」我用疑問來回答。

「沒有的話,那我先出發再說囉。」他嘴裡叨著,哼著小曲離開。

 

 

 

 


 

有好一陣子沒有收到K的明信片了,是生病了?還是....走出來了呢?

搞不懂這個問題的我,看著空蕩一段時日的信箱筒發愣。

 

「真好。」淡淡的整理一下情緒,再去嘗試不知道第幾次的關於的咖啡了。

 

當自己家咖啡廳門口罕見的停滿了幾排腳踏車,裡面充斥著附近應屆高中生聯考後的喧囂。

稚氣未退的臉龐上藏不住的笑意,漫漫人生中難得有這麼一兩段無關競爭無關社會壓力的過渡時期;客廳中間大圓桌上擺滿了果汁汽水,以及外送來的比薩與炸雞塊。

 

「他們今天包場了。」老闆坐在吧檯區,手裡拿著一本流浪者之歌接著說。「但不用擔心,他們還有自備衛生股長,結束後大部分垃圾他們都會收好帶走。」

 

「看來今天我似乎什麼事都不用做呢。」我望著書架區,小心翼翼的把上次借的書放回去。

 

「嗯啊,今天一樣練習咖啡。」老闆走下吧檯區示意我直接上手,坐在靠近電視的單人沙發上靜靜休息,米克斯也晃頭晃腦的走來躺在老闆旁。

 

眼前是歡騰和靜謐的畫面融合,我試著讓自己不被看出來其實格格不入。

 

「姊姊,我要一杯冰咖啡。」一位高中生調皮的過來點咖啡。

我望著老闆,但老闆似乎只想專心的看他的書。

 

「好,那你稍等我一下。」我說著,眼神打量該如何開始。「對於咖啡有什麼特殊的需求嗎?」

 

「好喝就好。」高中生講完直接跑回大圓桌,似乎是趁著遊戲空檔趕緊來點一杯。

 

義式咖啡,大部分時間是在說濃縮咖啡,小小的一杯非常苦澀;蛋糕展示盤上陳列著一排特別甜膩的濃情巧克力蛋糕特別適合它。

 

美式咖啡,大多數人不太喝習慣義式咖啡的重口,所以咖啡傳入美國時用了多一點的水去沖淡它,也因為如此美式咖啡標準的一壺是美國人喝咖啡的習慣。

以上兩者皆用義式半自動咖啡機去製作而成,似乎很簡單,但要做到好喝一點也要從源頭的咖啡豆去調整。

 

還是....用個手沖咖啡?

哥倫比雅、巴西、耶加雪非,最近幾罐單品咖啡豆快過期了,這城市喝咖啡的人似乎幸福感不是特別強烈;又或者喝咖啡只是為了打起精神,而不是追求更高的飲食層次。

 

看了看老闆戲謔的從超商特價買來的三合一沖泡咖啡,似乎這樣的味道對付高中生就綽綽有餘了。

 

「第一杯就是妳觀察的好機會,保持平常心就好。」老闆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在我後方,令我意外的是在老闆身旁的是言言。

 

「記得上次妳說妳在這上班,我今天要離開了就先來妳這坐一下。」言言背著吉他,手裡拖著行李箱,口袋露出剛從超商買的火車票套。

 

「先坐一下吧。」我伸手拿著屬於義式咖啡機的粉柄手把,填壓了應該是過多的咖啡粉。

 

「看來妳打算讓他今晚失眠啊。」老闆語氣不像是責備也不像訕笑。

 

「我大學時期的羽毛球老師說過,用力揮拍才會知道自己的能耐在哪。」我不動聲色的調整著咖啡粉和水的比例,扣壓至沖煮咖啡的上槽;其實我還沒學會抓準該用多少量的咖啡粉。

 

「哈哈,我以為妳不太會冒險呢。記得沖出來的自己先喝一口。」老闆漫步回自己的小沙發,在旁的米克斯依然一動也不動的躺。

 

專心看著咖啡液擠壓出小小的器皿,期待上方的Crema預期般厚實。

說要冰咖啡,但也沒特別說要什麼樣的冰咖啡。

 

萃取器皿裡Crema呈現薄薄稀疏的一層,雖然不如預期但用在冰咖啡上應該不會這麼的明顯;拿起一個馬克杯先倒入剛才萃取好的濃縮咖啡液,加上一些特製調和出的焦糖漿,一個豐富的香味突兀地出現在馬克杯上方,也因為咖啡與糖漿的調和,杯底咖啡突兀的出現一道未完成的咖啡漩渦,像極了只能出現在原住民服飾上的編織圖騰。

 

看著這樣的圖騰小心翼翼的拾起一根小湯匙允了一口,濃縮咖啡液的酸苦和焦糖的甜膩交織融合,對我來說似乎咖啡裡不該包容這樣的甜,但對於正值青春發育的高中生來說應該是剛好。

 

我在馬克杯裡倒上冰塊和些許的檸檬飲用水,走去大圓桌旁交給那位高中生;然後靜悄悄的走回吧檯,盡我所能的克制自己只能瞄一眼。

高中生接過我手中的咖啡杯,急匆匆地喝了一口後趕緊放回桌沿,似乎是該輪到他出牌了。

 

那杯咖啡從他喝的那一口後就沒再被動過。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開始整理一下今天使用不多的咖啡機;而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杯斯文不動。

擦拭著手沖咖啡器皿把手處,那邊最常因為汗漬而粗糙;咖啡杯冰塊開始溶解。

裝著過剩乾賜料眼神掃視周圍想找出店裡的米克斯;咖啡冰塊溶解後出現明顯的水與咖啡分層。

咖啡吧檯前一個一個結帳的高中小鬼,努力的點算計算機;那杯咖啡在他起身前一仰而盡。

 

我起身過去收拾衛生股長整理過的圓桌,其實是想確認人生名義上真正賣出的第一杯咖啡如何了,看見杯底的糖漿還在頑固的沾黏著,和幾顆未融化完全的冰塊在那等著被丟掉。

 

「別想太多。」老闆突然出現在我身旁。

 

「我...我沒有想什麼。」我想了一下決定辯解,其實我不知道自己在意什麼。

 

「不要太去想說對方喝了你的一杯咖啡,就應該對你印象深刻。」

 

「我說了我沒有特別想什麼。」上揚的語氣像是透露了我的心虛。

 

「妳剛裝了一盤巧克力豆給狗吃。」

 

「!!!」老闆這麼一說,我趕緊奔至書房找尋那隻米克斯。

著急的環視一圈看見書房的一角是言言蹲在那拿著潔牙骨喂著牠。

 

「老闆剛一看到妳拿巧克力豆走進來就知道有問題了。」言言笑著說,而那盤拆過的巧克力豆早已成為高中生們的特別招待。

看著米克斯好好的依偎在言言身旁我鬆了一口氣,趕緊走回大圓桌旁繼續著收拾的工作。

 

「我想我太在意了。」我對著老闆匆忙一個鞠躬卻被他阻止,接著老闆看著我說。

 

「妳腦袋裡發生的事情以人類行為來說是非常正常的,就像我們都會希望我們特別的好意得到不一樣的對待,尤其當這件事情特別的新鮮時。」一轉眼老闆已經把大圓桌的所有杯盤疊起來,拿著抹布在那邊擦拭個兩三遍。

 

接著說。

「但這件事情如果是容易被取代的,不管你抱持著多大的善意也都是徒勞。」明明是由一杯冰咖啡開頭的對話,但從結尾能感覺老闆說的話裡有話。

 

做到不可取代的咖啡嗎?老闆應該是想這樣表達吧。

 

 

 

 

 

先出發再說?

像是關鍵字提醒的同時一道刺眼的光照射過來,一個淚流滿面的男人艱辛的背著吉他走在只有山海的泥濘。

我看著他路途中不斷自我打氣,用盡所有力氣努力驅散籠罩的烏雲,但烏雲後卻不再有陽光陪伴。

看著他在沒人瞧見時哭,但與人相遇時堅強的閃耀著光;黑夜中負重前行,自顧自的亮著。

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促使他寫了幾首快樂的歌,結識了改變一生的夥伴。

但大部分故事的調性似乎在旅行前早已定義完全,不容更迭。

「還沒結束呢。」腦內的聲音恰如其分的響起,像是控制住我觀看一段微電影。

「你這副軀殼擁有的其實夠多了吧?」我其實不解,他像是自願掉入深不見底的漩渦。

旋轉著,胃也翻騰著,讓腦更沈重的暈,好幾個夜晚威士忌是最廉價的摯友,刻意的搭配燈紅酒綠寒暄。

「先出發再說吧,反正最後也會這樣說服自己。」他這樣說著,一把吉他奮力的舉起丟下。

 

 

 


 

難得的放假日,當自己家咖啡廳裡最近回來了一個叫做大海的女人。

原本一直睡的米克斯看見大海時像是冬眠已過的哺乳類,整天圍繞著她轉,大海不是和我工作的同事,但卻熟捻的協助了我們上工時的大小事,重要的是書房裡的功課她都會,孩子們都喜歡著她。

而她身上的氣息給了我一種過分熟悉的感覺,像是認識了一大段時間,看過她笑,聽過她說起生命中的每段悲歡離合。

 

想到這實在很想再去多看她一眼,想些簡單的理由回到店裡晃晃似乎也不錯。

突然想起出了家門左轉新開了一家甜甜圈店,等等買個幾盒過去探班好了。

 

手機裡提醒著昨晚的失戀歌單即將上線,我泡了一杯即沖濃湯坐在小沙發上等待著。

 

「晚安你好,這裡是失戀歌單。有時候我們都需要一個情緒,把自己丟進回憶裡。好好的哭一場後,撈出那情緒抽抽嗒嗒的潑灑在眼前,趁它還沒乾前,僅供參考。這裡是H先生想對V小姐的傾訴。」

最喜歡的部份除了歌單裡的歌曲,真能讓我不斷腦內循環的是每一段傾訴;刻骨,銘心。

真實的語調訴說著各自篇章,共通點是用心去描繪;在這謊言過剩的年代似乎像是一段不用過多臆測的繪本供人翻閱。

 

歌單裡點了一首水星記,他說能代表的歌很多,只能用最初遇見的第一首來表示從未忘記。

女歌手難得用自己的嗓音來詮釋,可能是特別訂製的還原,添加了一份羞澀,像是愛尚未萌芽。

說好的事情糊裡糊塗被青澀打敗,塗塗改改再未來應該由誰負責快樂的供應。

但事與願違卻是這倆人規則裡最不意外的套路。

 

環遊是無趣,至少可以陪著妳。

 

在這個無聊的宇宙,思緒回到之前紅極一時的電影片段星際效應裡不同的維度,試著改變過去和未來的男主;以及在茫茫星辰裡與孤獨相伴的女主,不放棄幾光年的隔閡等待。

 

但現實終究不是電影,扣人心弦的腳本不是每個心碎同路人的幸運。

 

我把電台轉至最小聲,只剩微微呢喃的錯覺。

簡單整理一下出門的裝扮,拎起一個背包就出門去。

還是會習慣性的看向很久沒信件的信箱筒,依舊空蕩蕩,像是硬生生地抽離我和這城市的連結。雖然我知道我並不是應該的收件人,但突然被抽離的感覺不管幾次都不會習慣。

 

甜甜圈店前排了很多看起來高中大學的文青們,裡面位置不多,他們拿著買來的甜甜圈和咖啡杯站著聊天,呈現這城市習慣的樣子。

我在隊伍的末端研究起甜甜圈的品項,還好已經過了午飯後的餐期,只剩幾位和我氣味相同的獨人等候。

 

周圍聽著人聲鼎沸我終於來到點餐台前。

「不好意思,目前只剩香草跟抹茶味的喔。」眼前的打工小妹一臉抱歉地看著我,似乎注意到我並非是這裡的熟客;原本想推銷些什麼但想想還是算了。

 

「沒關係都幫我裝起來吧。」我向後撇了一眼,沒人。

看來我就是今天的最後一位客人了。

 

「好的請稍等,請問有需要什麼喝的嗎?」她拿著兩盒外帶盒慢條斯理的裝起來。

 

「不用了。」還好不用糾結買什麼口味去,希望今天在店裡的人不太多。

 

冷不防的有個匆忙的聲音閃過。

「還有嗎!」一個身影倏忽間站在我右側,看起來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

 

「沒了唷,明天請早。」打工小妹若有似無的撇了我一眼再快速閃過,下意識的像是掩飾。

 

「唷....好吧,我好不容易放假還是趕不上。」他說著,臉上一陣懊悔。

 

「很不習慣看你穿不是綠色的裝扮誒。」打工小妹笑著說,把裝好的甜甜圈盒交給我。

 

我接過外帶盒,再瞄一眼因為而買不到甜甜圈的,然後離開。

「綠色的...綠色的.....啊!!」再次轉過身盯著他想像他穿著一身綠時的樣子。

 

「你是郵差先生?」雖然從未正眼瞧過他,但好在這城市似乎打過照面的人也不多。

 

「對啊。」他像是很多人都問過類似的問題,不加思索的回答,附上一個郵遞後專業的笑容。

 

「這個給你!」我伸手掏出一個抹茶味道的甜甜圈給他,連紙巾都顧不上的遞。

 

「啊..謝謝。」這次郵差先生倒是有點發愣了,除了突然被施捨的甜甜圈外,我猜他注意到我眼神裡的另外一份疑問。

 

看著郵差先生萬分珍惜般的咬了一口,臉上露出讚嘆的神情。

 

「想請問一下,為什麼最近沒有信件呢。」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我後悔了,想都想不到剛剛到底在問什麼鬼問題。

 

就好像在某個失眠的夜晚百無聊賴的打電話去問中華電信客服說為什麼我最近沒有未接來電一樣,就沒人打電話給我啊!

 

郵差先生愣了一回傻盯著我。

「我想起來了,妳是住在XX大哥那邊的吧。」他看著我像是知道些什麼。

 

「對的。」難不成?

 

「因為一直以來好像是寄錯了,但也沒有留下什麼可以寄回去的資訊。」他翻了翻背包,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裡面放著兩封明信片,看了看掏出其中一張給我。

 

熟悉的字跡,以及信件上傳來的味道。

再遠的路,走一走似乎就可以到。但我知道妳已經不在那住著,只能說無緣由的投遞是我改不了的習慣。明信片上不再是一段風景,而是一幅電影的劇照。一個笑容自信的人挽著一隻手鞠躬致敬,

旁邊寫著。

In case I don’t see ya,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

 

反覆看著這兩行文字讀誦著,郵差先生手上的甜甜圈也剛好吃完。

「妳也知道明信片不用拆就可以直接看到內容,那天看到這封時我就想說,壞了!一直以來都把他寄錯的給妳。」郵差先生一臉抱歉地說著。

 

看了看他,再看一看手上的信件。

 

「是寄給我的沒錯。」我脫口而出。

 

「!?!?」

這一剎那,我的腦袋是空白的;彷彿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一名叫做感覺的朋友去應對。

我伸手,郵差的發愣持續。

過了好一回他才明白我再跟他討另一封明信片。

 

「這個...妳確定是寄給妳的?」雖然這樣說,但他還是把另外一封掏出來拿在手上。

 

「確定吧。」我

 

「吧?」他

 

「確定!」我

 

「好吧,不好意思扣留了妳的信件。」我接過他拿來的明信片,小心翼翼的收入包裡的筆記本夾層;而郵差先生一臉不好意思的和我再次抱歉,我連忙揮了揮手,留下他還在原地。

 

甜甜圈店門口的裝飾除了謝謝光臨以外,特別注意到幾張像是優秀服務員工照片,或是常來的顧客留下的暖心鼓勵等等。

瞄著滿牆的回應我順勢回頭看了一眼郵差先生,發現他看著我的眼神是笑著的。

 

那個笑像是提醒我,直到我離開,把甜甜圈拿去工作的咖啡廳,以至於回家後一大段時間。過了好久才發現某件不太對勁的事情!!

 

 

 

 

為什麼沒寄出的明信片郵差會隨身帶著?

 

 

 

 

 

 

「所有不幸的起手式,都和幸福有關。」

 

看著吉他摔落的越深越遠,心中的迭宕也逐漸加深。

我張開雙手隨著扔出的軌跡一躍而下,吉他掉落的過程中面板木屑一片一片剝落紛飛,再尾隨的我身前時又綻放了花,刺痛和失速感連帶著倉促的場景切換一輪又一輪。

走馬燈般映視每個階段關於“他”的罪,愛過他的人事物分崩離析;像是每段快樂都是為了現在的悲傷預備著。

但這些並沒有讓他值得被原諒,再美好逐漸消散的過程中也回朔了他的貪慾、懶散、自私;賦予他生命的人,

不願在音訊並未全無時給予一絲回應,那是他童年時的懦弱;

給予他信念的人在一籌莫展之際選擇保全大局,那是他自私的價值觀走偏;

給予他未來的人在某個午夜夢醒時刻選擇切斷關係,那是他至今想得通也想不透的矛盾。

更多的是因不成熟而糟蹋的回應,沒豐富的羽翼支撐過於遙遠的才華。

“問題的本身很簡單,答案也不複雜”,那是沒有糾結過的人才會有的標準答案;而要一個不願放棄的人學著忘記只能是無奈來陪伴。

墜落的深處,我象徵性的揮舞一下雙手。意識如想像般的停止,跑馬燈分鏡也嘎然而止。

而那把吉他早已在過程中煙消雲散。

 

「我不是一個適合寫的人,但我無法不做任何回應。」腦內的他這樣說著。

 

他想要用一種世間看懂的筆觸寫下,但又無法彰顯一直以來想成習慣的遮掩;

這種想說但不敢說的間隙造就了他對於表達自己總是支離破碎,人生的變則太快,老去和明白的成長線也無法公平茁壯。

 

「突然想到,這不是一個只有你在面對的事吧。」

我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在剛才的過程還是感覺到別人似乎也有著固定的劇情相似。

 

 

 


 

「晚安妳好,這裡是失戀歌單...不知道妳有沒有聽到我的點播。」

明信片上是一個樂隊在演出時的即景,一束舞台光從後方照射。取景畫面的人像是站在離搖滾區一兩步的距離不顯眼的拍著,但卻是當晚最好的一張角度;笑容燦爛。

 

當自己家咖啡廳裡小貓兩三隻,老闆像是洩了氣般玩弄著米克斯的飼料,一遍又一遍的從飼料袋撈起又任由它撒下。

 

「老闆,你在玩沙嗎?」我趁著老闆撈起的空隙裝了一碗貨真價實的狗飼料放在米克斯前。

 

米克斯聞了聞就走開,坐回習慣的書房角落躺著繼續睡

而今天咖啡廳氣氛似乎有點不太一樣,我猜想是因為大海最近都沒來店裡的關係。

「那個小靜啊,弄個咖啡給我。」老闆有氣無力地說著,來到這裡也大概快一年了,第一次說要喝我煮的咖啡。

 

「好。」即使已經上手了這裡所有沖煮咖啡的器具,但還是沒有想到有什麼樣的味道適合放在口袋,除了學到老闆那奇怪的取名嗜好以外。

 

當老闆站在吧檯時,會為每個進來的客人狀況去配咖啡的感覺。

「你好!這杯叫做笑一笑,明天會更好。」他端著一壺手沖咖啡給獨自坐在廚房吧台前的女同學,並且隨手拿著一盤餅乾坐在斜對角位置;一個不會尷尬又能自在談天的角度,用些小故事以及幽默感緩緩地化解女同學原本的緊張,據說考的還不錯。

 

「來,忍一忍,很快就過去。」綿密的奶泡構成一杯卡布奇諾,在杯緣上方又簡單點綴幾撮肉桂粉。酌飲一口的準考生被鏡前的自己逗得哈哈大笑,也忘卻了考試週的壓力與煩惱。

 

兩個進來店裡後默不做聲的同性情侶,枝微末節的生活危機考驗著他們對於愛的堅持。

「來。」老闆在他們面前放下兩杯單純的拿鐵,但上方的拉花是一人一杯半心;附上的托盤上除了一盤乳酪塔以外,小卡片寫著:明天我依然依然很愛你,店家招待。

 

煩惱的人把糾結丟在這,供老闆獨自咀嚼;汲取一點快樂的奶,沖淡生活擠壓的苦澀。

「這樣的人需要的是什麼呢?」我望著咖啡桌喃喃自語,回想起前幾天對我說的話。

 

看著手沖咖啡上壺萃取完的咖啡粉,倒掉。

重新研磨,心裡有了打算。

 

 

 

有時候我們都需要一個情緒,把自己丟進回憶裡;好好的哭一場後,撈出那情緒抽抽嗒嗒的潑灑在眼前。

 

「咖啡豆取20克。」正常來說一杯咖啡在15~18克左右。

 

 

 

想像妳就在那裡,那我就只需要煩惱在可視範圍內怎麼靠近妳。而真正的妳在哪?我想念我們了。

 

「研磨刻度,2.5。」平常老闆的習慣是4

把磨好的的咖啡粉倒入裝好濾紙的上壺,滾燙的熱水燙過咖啡壺後安置好上下壺。

 

 

 

閉上眼後都會看見妳,想念的心依然不停息;也大概是因為這樣我才發現我的愛妳,有多自私。

 

「沖水的溫度,99度。」眼睛盯著熱水器的溫度逐漸升高,早已過了平常的92度。

 

 

 

記得,沖好咖啡的關鍵就是,妳要喜歡喝。

 

一切準備就緒,我端著手沖壺以極其緩慢的姿勢端著靜止,緩緩地緩緩地看著壺嘴裡慢慢滴落下的水柱;在水柱逐漸成形的過程我稍稍抬高整個手沖壺,在水柱落下的末端又以水滴的方式拍入咖啡粉中。

 

 

 

幸福是不管發生好事壞事,都曾經有一個妳在身邊陪著面對。

 

悶蒸,是感受手沖咖啡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咖啡粉與水的比例影響著定型咖啡的基調,平常老闆習慣用咖啡粉1熱水3的比例去做第一步的悶蒸;眼神觀察乾燥的咖啡粉因為熱水注入過程中膨發,下方開始滴入咖啡液後心中讀秒。

1234,之後壺嘴繼續往下注入。

 

 

 

這件事情如果是容易被取代的,不管抱持著多大的善意也都是徒勞。

 

我閉上眼想像老闆在注入水時心中的默念,故意在比例上以及第二次注入上花些耐心去等待。

膨發後的咖啡粉在過多的等待中即將消散,而我認為這是我的最佳進場時機;我開始了我的第二次注入,直接一刀不斷萃取到底。

 

咖啡壺從底部蔓延出一個深層的苦澀,就像在老闆心中若有似無的隱晦。

過細的粉在緩慢的注水過程中堵塞上壺最下端,連帶影響下方低落的咖啡液更緩慢,順著這樣的速度稍微調整了壺嘴角度;終於水柱有了厚度的提升,提著壺順時針繞的圈也在萃取到所想的高度之前嘎然而止。

比平常的萃取量還少了至少100ml

 

擱在平常,這是一杯用手沖咖啡想做出濃縮咖啡的極限;或者可以說這是一杯糟糕的手沖。

簡單的拿起小湯匙舔舐一口,夠苦,完全喝不出來這咖啡豆原本的果香。

 

我把這一小杯簡單的調弄一下,拿起陳列在冰凍櫃的啤酒杯倒入。

拿去書房遞給老闆。

 

書房的一角,老闆像是整個人癱軟一樣坐在單人沙發椅上。

「我跟妳要杯咖啡,給我啤酒幹嘛?」老闆盯著我手上的咖啡不經意地問。

 

「喝喝看。」不給老闆過多的思考時間直接遞了過去。

 

啤酒杯裡冰咖啡上方有著一層像是生啤倒滿杯的啤酒泡,老闆小心翼翼的嚐了一口。

 

而他的表情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錯覺,像是思索也像是疑惑,最後是一抹微笑看向我。

 

「還沒喝到前就聞到了濃濃的咖啡香,不過怎麼會有啤酒泡在上面?」看著他心滿意足的神情,我知道我的嘗試開始有了雛形。

 

「搖它。」我。

 

「搖它?」老闆先是不可置性,隨後表情轉為思考,最後變成佩服般的讚嘆。

「哈哈我怎麼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招,是用雪克杯再加點冰塊這樣搖嗎?」

 

「就像一般的調酒師那樣搖的。」

 

咖啡裡面的脂在義式咖啡機高度的液壓後可產生微量的Crema,這是許多步入義式咖啡師的人剛開始的追求;需要對咖啡豆烘焙度新鮮度、磨粉的刻度、咖啡機操作常態等等都有相關的了解並且去調整才能有的表現。

 

「經過妳這樣的搖,似乎也可以在不同的風味裡面也可以享受到咖啡的另類風情。」老闆說的同時又珍惜般的喝上一口,一臉像是得到珍寶般;我記住這表情了。

 

「我知道今天的我不是一個專業的咖啡師,所以我希望沖的咖啡不管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出來。」

看著老闆,想著他再為每個家人調製咖啡時的想法,也是那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我太注意自己的不快樂;也像寄明信片來的K一樣,和Q相處時大多數只照顧自己的情緒可能也是導致最後分開的理由。

 

 

「沒有什麼人是值得一輩子的,全世界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早就決定和我分開的他坐在我對面這樣說著,我們來到當初他對我告白的那家酒吧。

注意到他手機桌布換了一雙牽著的手,而今天告白變成了告別。

 

「那我還能說什麼呢?」眼裡噙著淚,努力保持著聲音不讓其顫抖。

 

「妳這樣我真的沒辦法說什麼,我知道變心了是我的不對。」他兩手一攤,往後椅背一靠。

我望著他,他表情有一點像是不捨,亦或者說是不知如何毫無負擔的推諉。

 

對話什麼的都已經不再重要,可能也是在那晚過後我把自己留在過去;徒留身軀殼去觸及未來。

 

「一杯任何人都可以做出來的咖啡嗎?」老闆想著我說的,喃喃自語後像是領悟般的接著說:「妳終於可以裝得下生命中的其他事物了。」

 

「我知道老闆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所以你總是會故意話中有話呢。」愛情是甜美的,思念一個人是幸福的;但是太甜會膩,太多會沈重。

分開後的依戀及痛苦都是真實的,強迫自己忘記或是獨自在悲傷裡自溺都無法讓情況好轉;從那時開始生命中不再重視應該重視的事物,只剩緬懷、神傷、苦笑、失眠。

 

「這工作就做到今天吧,妳該回去了。」老闆,他說我可以衣錦還鄉了。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了你呢。」我充滿感激與不捨的看著老闆,一切盡在不言中。

 

「或者說,什麼事都再也瞞不住妳了。」老闆意味深長的留下這麼一句,逕自的走向廚房。

我知道那天要來了,這間咖啡店、老闆和她也該迎來自己的結局了。

 

 

米克斯突然出現在身旁,親暱的對著我腳邊聞了聞。

我蹲下摸了摸牠的頭,叫了聲「小它」;這是牠的名字。

 

而這間當自己家咖啡店創立本意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每個有緣的人帶來些什麼,放著。

又帶走些什麼,試著更努力的面對未來好好活著。

當那天來臨時,可能這家乘載著故事的咖啡店將不復存在;我能做的,可能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所以說,真實人生的故事終究不是筆下的你們或是幻想和夢境可以隨心所欲的。」他這樣說著。

 

而在剛才的過程,偷偷打開了一點隱藏在秘密後的裂縫。

就像八點檔,唷不對,比八點檔更無趣的劇情;一個只存在於當事人自怨自艾的腳本。

 

但這樣的劇情並非無處不見,臉書社團關於心碎的貼文公告,新詩寫手揣測失去戀人時的比喻,youtube悲歌下方留言的矯情告白;

他們習慣用一種隱晦的方式表達不捨,彷彿告訴那個想念的人是一種罪過。

「打擾,就是一種罪過。」他說道,不管是存在於心底的或是表象的他從不表達。

「屁話,是打擾後想要的得不到不是你所想要的結局。」我知道只有這樣說他才可能會理解,但我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你就是我,所以你現在說的這些道理我早就知道了;可怕的是我知道得多,並沒有幫助我走出來!」

「何必走出來呢,誰不是在這世上走一回,身上多了些故事和傷疤呢。」

我隨意翻覽著屬於他回憶裡快樂的片段,故事似乎也要到了結尾了,但悲傷在他身上似乎不願止息。

至少目前看是如此。

「可能是因為我想擺脫吧,每一次靠近了幸福後,都以為不用再為愛奔波了。」可能能好好愛一個人代表著也能好好的愛自己吧。

「就到這吧。」我說,因為我知道我和他這樣的對話總是沒完沒了。「你不用再自己問自己了,就像現在一樣,沒答案。」

 

「就到這吧。」

他終究不如我來的幸運,不用在那個世界裡笑臉迎人。

 

 

 

 


 

「今天老闆不在嗎?」故事回到幾天前,我拿著兩盒甜甜圈走進店裡晃悠一圈,只發現大海和米克斯一人一狗坐在客廳中間圓桌。

 

「他不在呢。」大海看著我微微一笑,我注意到她眼前放了台macbook,和一支麥克風。記憶裡似乎有個邏輯線拉扯把平常不注意的細節支離破碎的拼湊起來,但一時間無法得到證實。

 

她到底是誰?

 

「那我把甜甜圈放這囉,這家好像很有名呢。」我走向冷藏櫃,兩盒放進去時特意把有效期限朝向一開就能注意到的地方。

 

「妳今天不是來找老闆的吧。」大海輕輕的說,我轉過頭看去,發現她也在看著我。

 

「也是可以這樣說。」當自己家咖啡裡像是被發現了什麼,靜悄悄的被等待。

 

大海走去咖啡吧台,手沖一壺藝伎咖啡,倒了兩杯出來。

「妳說說看吧。」大海拿著一杯咖啡給我,自己也拿著一杯示意我坐著說。

 

「從進來這家店開始,我總感覺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我

 

「怎麼說呢?」大海

 

「像是所有的不合理都得到了一個解釋,但合理的解釋在現在看來卻有充滿了衝突;我不知道是我價值觀有誤還是....?」我把話說的似乎有些模糊,但大海的表情微微一笑,像是等待已久。

 

大海坐在那看著我,思索著該用什麼結尾來開頭;挪了挪坐著的姿勢,大海開口說著。

故事很長,關於他和她初次的相識,比起咖啡店更令人覺得離奇,但大海訴說時充滿愛的眼神令我願意深信不疑。

 

篇幅裡有著與海無關的大草原,一望無際;有說走就走的眷戀,心思隨著她說的口吻意外的目眩神迷;一場突如其來的輾轉讓所有幸福的可能急轉直下,故事斷在這段讓大海稍微停頓了一回。

「我以為所有的幸運都停在那次翻騰了。」發生的當下,我們是很難去想到往後的。

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no.8車廂,由尾端出發的車頭列出軌和翻覆導致十八人與世離別。

而大海和他成為了其中幾位倖存的紀錄。

 

「所以這間咖啡廳是....」雙眼一酸,人生難得能遇上這樣的故事。

 

「算是屬於他的診療間。」無法用醫學科學去定義如何康復,而是不知終點為何的漫長陪伴。

咖啡店裡常見的客人是他生命過程中的所有連結,只點黑咖啡的大嬸、頭頂爆炸頭的小哥、額頭閃電疤痕的小弟、意外熱情拉著我手的小妹,甚至這隻米克斯也都在等待一年一次的迴光返照。

 

「難怪我總感覺其他人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原來是這樣啊。」果真是當自己家咖啡。

 

「即使如此,妳來到這也該完成自己的任務;我知道妳認為自己把自己丟掉了。」大海的故事說完了,而這一刻意識到我對大海的熟悉感不僅於此。

 

「妳是失戀歌單吧。」大海陷入回憶時說話的口吻和電臺裡開頭台詞如出一轍。

 

「那只是我其中一個身份,而且這個身份只要等到他回來就結束了。」大海讚賞的說著,像是誇獎我竟然可以從這麼細碎的連結聯想到。

 

「等到誰回來呢?」這麼一說的同時,我猛然一驚,原來那天快要來了。

 

「看來妳都連貫起來了呢。」大海和我相視而笑。

 

「所以妳今天原本是要錄一首歌嗎?」看著桌上的電腦和麥克風問著。

 

「如果有一天我們來到了最後一首歌,就留給妳吧。」大海看出我問話後的淺台詞。

一個人來到這城市,原本是為了逃避;但現在看來似乎得到了更多,而這份幸運的獲得讓我想到了另一個人。

 

我掏出牛皮紙袋的兩張明信片,這份迫不及待的回應也該告一段落了。

 

 

 

 

 

 

至此,腦中的聲音已平息。

靜靜的待在他無法觸及的所在充當一段迴轉路,讓那些過不去的坎能夠得到合適的安放。

故事似乎也快告終了,看著他望向打字鍵的此刻似乎是不願再提及;一切的遺憾終將在盡頭處才能緩解。

無法對別人訴說的秘密被一層一層的覆上,而他依舊溫順、隨波逐流,不再刻意拾起什麼感受。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回憶片段裡有個人這樣定義過他。

 

該是一首歌,幻化作自行命名宇宙的故事觀裡徜徉,不斷不斷地播放。

 

 

 

 


 

「建偉,我手上這杯子都不知道擦了幾遍了,要不要考慮去對面那家店再喝一輪?」

第一次看過喝咖啡可以演的像是喝醉的人,過了打烊時間不知道多久了還死賴在咖啡吧台那嚷嚷。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遭遇什麼,再陪陪我啦。」

明明上禮拜還好好的帶著小女朋友來,好像叫什麼......算了忘記了。

過不到幾天就被人綠了一襲,我這也不是酒吧,到底要怎樣才可以喝咖啡喝到裝瘋賣傻。

 

「我要叫言言過來治你。」這麼一說的同時我作勢起身去拿電話。

 

「算了吧,不要去打擾孕婦可以嗎?」建偉這麼說的同時又把咖啡一仰而盡。「再一杯!」

 

「溫馨小提示,帶我去旅行咖啡店現在已經打烊囉。」我拿出手手老師設計的雞毛小禫子手舞足蹈驅除他,而建偉拿著已經空的咖啡杯不斷做出要(酒?)的動作。

 

「再一杯就好啦,拜託啦,拜託拉拜偷拉拜託啦....」建偉近乎哀求的口氣不斷的說著,我知道他只是因為這咖啡味道會讓他回憶起和她來過的快樂時光,癡情的人。

 

「好啦,特大杯。」看著建偉的神情像是在笑,但我知道此刻的他再也高興不起來,但僅此此刻。

 

熟捻的磨豆、濾掛紙沖水、煮水、悶蒸、萃取,拿著手沖風味過濃的味道扣上半滿冰塊的雪克杯之後搖個半晌厚倒出,比例什麼的完全沒有了當初的那個較真,就像人生中某個部分過於萃取反而少了該呈現的風味。

 

「來幫你畫個新的圖好了。」取出特大杯的外帶杯,手裡拿著一隻畫筆。

建偉也是個畫家,平常也會來店裡幫我畫咖啡杯;看著陳列架上的動漫人物都是建偉的手筆,我想我該畫些不一樣的給他,而我卻想起當時大書櫃裡拿的第一本書。

而這時店裡不間斷的電台開始進入夜晚的播放。

 

 

「晚安你好。」

 

 

咖啡杯上首先出現的是兩朵烏雲,接著再遮掩後細細地描繪出太陽。

 

 

「這裡是失戀歌單...

 

 

滲透出來的陽光隨著幾筆線條形的筆畫下直指一顆枝繁葉茂的樹,而樹下在畫個人倚靠著樹打睏,身旁放著一把吉他。

 

 

「最後一集。」

原來,終於到這個時候了,從那之後已經過去了兩年。

 

在杯上點上最後一睛,建偉接過咖啡杯後想了一回,隨之給我一抹微笑,我想他懂我的明白。

 

sun tree,是希望我像太陽還是樹呢?」建偉珍惜似的喝了一口,這樣的表情我見過。

我看著建偉,就是只是看著他。

 

記憶中畫面中的他再次浮現,在所有故事開始前。

 

而這次我已經準備好了,回憶裡我們互相凝視;許久,之後不約而同的相視而笑。

接著有更多畫面湧入,熱情的房東先生吆喝著再一碗麵、郵差匆匆的投遞後又駐足在樓下等待收信的人、當自己家老闆在我離開城市的那天和大海珍惜的相擁......

 

「汪!」小它一聲吼把我拉回現實。

 

「餓了嗎?」我東張西望的看了看帶我去旅行咖啡店四周圍,除了建偉以外小它並不在這。

 

「嗯?」建偉疑惑我的突然。

 

「沒事,你剛問的問題我沒有答案。」其實我從以前就知道了。

「未來會怎樣去定義只有你自己能去詮釋。」搖了搖店裡的鑰駛,提醒建偉今天結束了。

 

建偉感激似的朝了我拱手,隨即拖著步伐慢慢的離開,關上門前若有似無的又瞄了我一眼。

 

「建偉,人生有些時候是拿來失去的,記得這點的話你才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為迷茫的他下了個總結,即使知道目前的他還需要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才能得解。

 

 

每個人都是一個故事主角,在各自的劇本裡交錯影響;而幸運如我在人生中最彷徨時刻闖進了別人的故事,得到了痊癒的可能。

這次換我用自己的方式給別人力量了。

 

 

 

關上店門之前,我習慣性的往店裡擺的第一杯咖啡杯看了看。

小它躺臥姿勢旁畫了一圈漫畫分鏡才會出現的對話框,當自己家老闆回來那天時寫下。

 

 

 

 

「想我的時候,告訴我。」

 

 

 


let’ see where we wake up tomorrow..

 

而此刻,在另一端的城市角。

 

「那個人再哭誒。」兩個高中女生走過街口時這樣說著。

許多路過的人議論紛紛,突然淚流滿面的那個男人。

 

「年輕人,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可以跟我說說嗎?」一位打扮時尚模樣的帥氣老爺爺拍了拍他肩膀,另一隻手遞出一根菸,像是電影裡慣用開始訴說悲傷的起手式。

 

「不是過不去的坎,而是終於。」還在流淚的他指著眼前,爺爺順著指尖看見那台老舊音響,突兀的出現在玲琅滿目的二手電器販賣區裡插著電源持續播放著。「過去了。」

 

哭泣的他穿著一身郵差裝扮,身後那台全綠的野狼125斜倒在近街道的躺椅邊。

而剛才播放的,不過是最近很紅的一則電台歌曲,再歌曲前都會有專屬於點播人的告白時間。

 

「最後的時間,我想要對他再次說聲抱歉,也對一直以來陪伴失戀歌單的你們抱歉,今晚過後再也不會有失戀歌單。」電台裡告解不再是使用點播人的預錄聲播放,而是失戀歌單的那位女人此時此刻一字一句的對著說。

 

接著,老舊電台沈默的傳送一段歌曲。

 

「再唱不出那樣的歌曲。」

越來越多人圍聽在那,早已忘了剛才是為了安慰他才聚集在這的。

 

而他剛才一字不漏的記住了剛播放的內容,可能是因為他等待這遲來的道歉等了太久了。

直到歌曲要終了,未竟時;才提著沈重的腳步拖沓著離開。

 

一直以來他都清楚這樣的感情無法長久,再初遇見時已經知道此刻的他不過就是一個過渡;為了另一段故事的重啟,前面必要關於轉折的醒悟,不意外的扼殺了只能是配角般的他。

 

同樣劇情的重複性已經在她身上發生過數次,那是她難能可貴的原罪;每年有機會更早的記住原本愛著的他,但也是因為如此無法避免傷害了無法再次介入的其他人。

 

偶爾失戀歌單會穿插關於她對於過去錯誤的時刻告解,像是為了藏一棵樹,隱晦地把實話放在一個不再造成二次傷害的故事裡;等積攢了足夠的時光才能和解。

但她總想不起第一個陪伴著的人是誰,是誰和她一起租下一頂天台,陪著她慢慢的藉由過去的輪廓搭建了靠近天空的所在地。

只因為她說了,這輩子只想住在最靠近天堂的地方。

 

直到某刻幡然回憶起時,她拾起放在背包隱藏夾層裡的相框獨自流淚。

而她和從一開始就錯誤的他感情也趨近於無限飽和的狀態,所以他們只好為了世上無法完美的遺憾爭吵;她裝瘋賣傻的扮演一位感情上的失敗者聲嘶力竭的發狂,在頂樓處把一切能丟棄的皆扔出。

 

而他早已知曉這一刻終究會到來,戴上一副不理性的面具陪著她演完最後一齣鬧劇;心照不宣的等她扔出了手上的相框後,關上燈譁然落幕。

 

離開時他依依不捨地望著她,說了聲對不起後關上天台上唯一的一扇門後離開。而她看了離開後的門呢喃的說了聲抱歉,維持著半癱軟坐臥在地板的姿勢呆愣愣的在那十日。任由風吹雨淋也無法令她移動半分,直到房東拿了被扔出的雜物以及一碗麵上來她才淚流滿面的說著至今為止所有發生的事;也是從那一刻起,她把自己所有的過往回憶用一種特別的聲音記錄起來,只為了下次想起時知道該告訴他。

 

「聽起來有點弔詭,不過我答應會替妳保密的。」房東慢慢地攙扶著過於虛弱的她離開,看了眼掛在枕木矮房上的那簾畫布。

 

「回執以愛,溫柔以待。」

 

他有一種感覺。

那個離開的他一定早就預見這個結局,卻也願意成全讓故事更完整。

 

 

 

 

「晚安你好,這裡是失戀歌單,最後一次在這裡和你們聊聊關於愛的大小事。」

 

「這邊是屬於Q小姐對K先生最初也是最後的道別。」

 

「人生該是先好好停一回還是出發了再說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我就像麥田裡的女孩,而你是屬於這裡的孩子,再事過境遷時請原諒我無能為力的改變。遇見你之前,我的心早已被承諾用一生帶我去旅行的那個人預定了,以至於屬於我們說再見的時候來臨時我也只能放你走啊。走啊,想我的時候告訴我,告訴那個在回憶裡的我;我會哪裡去?明天我們會在哪裡醒過來?在想念和失去之間只想用這僅存的最後時光告訴你。」

 

接下來的話還來不及聽完,老爺爺拍上來的手掌堅定且溫馴的轉移了他瀕臨潰堤的注意力;接著用所有圍觀的人群都沒注意到的老練手法塞了一張紙條給他,他在離開後挑了一個燈光昏暗的小酒館才敢掏出來看。

 

「回執以愛,溫柔以待。」他看了看手上那張紙條,先是愣了一下,再往下看了眼署名,瞬間破涕為笑。

 

故事未盡,而現在看似磨難的過程都是為了更結尾去做鋪陳。

這一次他終於有機會如願以償的做一回主角了。

 

在小酒館裡,有一把吉他躺在破舊的小舞台上,手裡拿著剛點的一杯GodFather起身,無視店裡寥寥的客人和酒保。

 

該是兩人合唱的歌,電台裡她唱了屬於她的部分,刻意的在男聲的部分留白。

 

他走上台用指尖敲了敲麥克風,沒開。但酒保有默契的直接替他做了演唱前的準備,然後等待。

看著他拿起在地板的吉他揹起來,上面斷了一條弦,但他不在意,本來就不會彈吉他呢。

觀眾看著他緩緩閉上眼,此刻的他腦袋裡浮現出一段前奏,簡單的木吉他T123121的開始;電台裡的她在主歌進來時屏息等待,而此刻的他似乎就是為了在這小酒館裡和記憶的她接應。

 

「有時候我們都需要一個情緒,把自己丟進回憶裡。好好的哭一場後,撈出那情緒抽抽嗒嗒的潑灑在眼前,趁它還沒乾前,僅供參考。」

他訝異自己說這句話的同時像是承襲了什麼,腦內的前奏此刻要結束前他像是想起什麼。

 

「晚安你好,接下來為您帶來。」接著他睜開了眼,用一種望著回憶的神情看了過去。

 

「因為愛情。」

 

 

 

 

 

想我的時候告訴我 故事完

 

 

 

 

 

 

 

如果有來生

希望每次相遇

都能化為永恆

 

 

 

 

 

 

 

 

 


僅以此系列故事『帶我去旅行』『先出發再說』『想我的時候告訴我』紀念所有失去

以及擁有過後的又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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