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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故事-說再見的時候 後記(上)歸來

 

祁連山2.jpg

 

 

引文

 

  2012年一月,漠北在昨晚剛下了入冬第一場雪,清晨的光在不如往常的在殘雪上躺著。

  嘉峪關市,一台出租車急駛在未醒的街上,它快速穿過市區,直到市區邊緣的某個小巷口。車,本沒什麼特別,但那麼快的車,在沒什麼車的早晨,卻顯得特別醒目。

  車一停下,一個背著大背包和帳篷,穿著墨綠色羽絨衣,戴著軍帽的年輕男子,幾乎在同一秒,已快速下車竄進了巷內。這個季節來漠北旅行的背包客不多,像他這樣步伐如此緊湊的,又更不常見了。特別的人事物,都不勉讓人多看幾眼,但當你仔細往他臉上瞧去,會發現他雖然年輕,卻沒有一絲年輕旅人的光彩,他的臉色糟得就像剛吐了一個晚上,眼神中沒有探索新鮮的期待,只有倦容。

  他進了巷內一間老舊的酒吧。

  那是一間裝潢很道地的酒吧,吧台用土磚砌成一個半弧形,就像一座迷你的長城,頂上掛了一排夜光杯,吧台裡趴著一個流滿鬍子的大個兒,他聽到了進門的聲音,抬頭,看見了這個趕時間的旅人。

  他看著他,露出了一抹不適合停在他瀟灑面上的複雜表情,是溫柔的,也是憂愁的。

 

「你來了。」

 

 

「恩。」

 

  那年輕男子來回環顧了酒吧每一處,就像想再瞧出個人。但酒吧,就只有兩個人,

 

「她呢?」

 

 

 

 

「走了...

 

 

「走了...?」他的雙眼就在瞬間失了神,視線散落在窗上的積雪,喃喃重複說著...

 

 

  那個大鬍子嘆了口氣,從吧台下拿出了一封信放在台前的桌上,信封上只寫了兩個名字,

 

  黃鵬,王昀

 

  男子一個箭步向前拿起信快速地拆開,攤到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那個男子開始像挑錯字般,戰戰兢兢的仔細閱讀,但隨著越往下讀,他的臉色越深的沉入黑暗。

  讀完了,他小心翼翼將信折好,放回了信封裡,然後將信封平放在吧檯桌上,簡單幾個動作,他卻像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接著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連眼皮彷彿也有幾噸重,

 

「她走了多久,去了哪?」

 

「五個小時前,沒說去哪...只留了信。」

 

「她只留了信就走?」

 

「還喝了幾口酒。」那大鬍子說著,也倒了一杯酒,放到信封旁,

 

「那為什麼不讓她留下來多喝幾口。」男子還是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動作,手卻握緊了拳,

 

「因為她再喝,你就要來了。」

 

「你他媽為什麼不把她留下來,讓我見她!」他突然大吼了一聲,眼睛泛著血絲瞪著那大鬍子,他一手拍了桌子一手甩開那杯酒,酒杯和酒水碎了一地。

  那大鬍子竟也不發怒,也沒有看他,只是蹲下去整理了地上的碎片。

  

  許久,酒吧裡只剩低喘和細瑣的玻璃摩擦聲。

 

  清晨的光,逐漸從窗外、門外,爬梭上吧檯,攀上夜光杯,為昏暗的酒吧,鋪了層微微的薄光。大鬍子收拾完碎片,聽到男子喘息稍穩了,才敢抬頭看了他,但他仍是瞪著他。

  只見那大鬍子長嘆一口氣,終於說道,

 

「她怕她要是見了你,她會...」突然,他所有要說的話都梗在了喉嚨,鼻子一陣酸楚,因為他發現他還沒講完,那年輕男子眼中的血縫裡,已湧出了淚水。

 

  大鬍子很久沒哭了,也快忘了這種感覺,或許是在他擁有妻兒,擁有了家庭之後,他發現自己其實非常幸福也非常幸運,不再有什麼哭的理由,但此時他卻重溫了那種感覺,為不那麼幸運,也不那麼幸福的兩個年輕男女而鼻酸。

  但,他終究沒有哭,因為他知道,有人比他更需要哭,他選擇把他該說的台詞說完,

 

「她怕見了你,就再也走不了...

 

  他知道他要說什麼,他當然知道。

  

 

  兩道淒涼的淚不止,在漠北的第一場雪還未融時。

 

  大逵難得靜下來,靜靜地看著這位從遠方趕來的朋友,明白了一件深刻的事,

 

  最痛苦的不是一個不愛你的人,離開了你,而是一個愛你的人,卻必須離開你。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又悄悄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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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1.05

 

  大逵開著車,載我走遍嘉峪關市每個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去找過幾個她在當地比較好的朋友,去過小莫那裡,甚至,她不太去的地方,我們都打聽,但五天過去了,卻一無所獲...

 

  大逵將車往山的方向開,我問他要幹麻,他說隨便繞繞,說不定有其他方向。

 

  確實,能找的地方,都已經找了不止一次。

  

  其實我心裏不得不開始面對她可能早離開嘉峪關的事實,她信裡說不會回敦煌了,要我別再回去找。我一直想逃避一個想法,但隨著時間推進它卻只是不斷清晰,

 

 

  我們錯過了。

 

  

  我想再找,但究竟要從哪再開始找?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大奎只開了一小段,就將車停在路上,拿了菸說要下車透透氣,要我也下去走走。他把車停在一處景致很好的地方,兩旁的景色從大漠綿延到雪山。

 

  漠北的風景確實很適合透氣,也很容易令人灑脫...

 

  我想起兩年前,曾在這條路上被趕下車。

 

 

「你現在在哪做?」他抽了口煙,也擠了一根給我,我揮手回絕了。

  

  我的心比悶在排煙管裡還難受。

 

「在迪士尼。」

 

「那挺好,下次記得抓幾隻大山鼠回來阿,我女兒挺喜歡。」

 

  他吐了口煙,我嘆了口氣,

 

「別開我老闆玩笑,我已經無故怠職一週了。」

  

  想到這個問題又更煩,

 

「好好,米糖鼠乖乖,爺以後天天供奉你大米,就別跟黃鵬哥哥計較了!」

 

  他將沒抽完的菸插進路旁的沙裡,作勢拜了拜。我盯著裊裊上升的菸一會兒,竟也不自覺拜了一拜,現在真的需要太多運氣。

 

  我們都沒再說話,就這樣靜靜看著沙抽完了菸,我卻忘不掉她一點。

 

「再找找吧。」

 

  我回頭進了車內,不希望自己的表情讓大逵看見,我明白他是想讓我寬心。他一直把王昀當女兒在照顧,他們牽絆更深,但她離開時,他在場卻無能為力。以大逵的個性,該有多憋。

 

  大逵回到駕駛又點了一根菸,車還沒發,突然說道,

  

「話說我是過了好一段時間才知道你叫這名字,那時連名字都沒問就先好上了,還是幫小娃兒寄信時才知道。」

 

  他浸在回憶裡笑了笑,我也笑了一聲,

 

「她那時也是最後才記得問我的名字,」一陣風穿進,跟當時一樣刺骨的寒冷,那時的每個畫面又彷彿歷歷在目,

 

 

「因為一路上都在說故事。」

 

 

大逵吐了口煙,將煙頭拍了拍,笑著回道,

 

「她喜歡聽故事,記得以前在我那工作時,只要客人在聊自己遇到的故事,她總聽得很出神,有時天亮了還捨不得閉店。真懷念...

 

  大逵的放空了一會兒,似乎也掉進回沖的記憶裡,直到煙抽完,他突然問道,

 

「如果能找到她,你想怎麼做?怎麼留下她?」

 

  我看著前方愣了一會兒,我才發現我沒有想清楚。

  我這幾天雖然都翻遍了整個城找她,但卻沒真正相信過能找到她,所以甚至連這個問題都沒想好。

 

  留下她嗎?那是她期望的嗎?若如此堅定又為什麼是在離開前通知我而非離開後?她希望我攔住她嗎?她希望再見到我嗎?

  突然,在這堆問題中,我好像看見了答案。

 

 

 

「只是想見她。然後,她希望怎麼做,我支持。」

 

 

 

  

 

 

  車發動了,大逵將車迴轉,

 

「這話不夠男人味,不過我是挺喜歡,」他拍了拍我,大笑了一聲說著,

 

 

「我們再去火車站找找,若沒有,就搭去敦煌找吧!」

 

 

 


-To be continued.-

 

*關於“說再見的時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I9wMPWRX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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