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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故事 - 說再見的時候(2)不一樣的人

  這二十幾頁的故事才真正讓我明白,

  

  詩的本意並非詩,非勸,也非送別,

 

 

 

  是祝福。

 


2009.12.14

 

「小哥,不是吧...你這天的要在這兒露營?這會鬧國際笑話啊!」

  在蘭州,有個背著大背包和帳篷的大學生,到處尋找願意與他共遊絲路的自駕者。

  但,目前看起來並不順利。或許是挑錯了時節...

 

  那便是我。

 

  此時正值嚴冬,不說是西北旅遊淡季,連西北人都不太願意出門。

  我知道,但我還是到處的問,只因每個城市中總有幾個背道而馳的人,而努力找,總能找到。

 

  我喜歡那樣的人,因為他們的故事一定不太一樣。

  在不對的時節,不對的天氣,來到不對的地方。那兒,會過濾出這種不一樣的人。

 

  比如我現在就正在一台五菱的黑色汽車上。

 

  師傅是一位年紀看起來很輕的女孩,我甚至懷疑她是否有到能考駕照的年紀。她留著一頭俐落的黑短髮,有一對不像東方人的琥珀色瞳孔,右手小臂上刺著一朵青白間層的蓮花,刺工很細緻。

  她說她是敦煌人,要回敦煌。

  她話很少,少到她突然講話你還會被嚇著,以為車上多了一個人。

 

  乘客除了我,還有一位中年人,老張。

 

  老張留著一頭棕色三分頭,枯黃佈滿皺紋的臉上卻戴著一付粉紅粗匡眼鏡,一套一塵不染像是剛買的駝色西裝搭著一條白底染著紅色藏式花紋的圍巾,像極了一頭自視甚高的駱駝。

  他說他要去嘉峪關,和我一樣搭個便車

  他話很多,多到他突然不講話你還會被嚇著,以為是自己聾了。

 

  可惜老張從不忍嚇我。因為他打從一上車,嘴巴就沒停過。

 

  一開始找那女師傅聊天,怎料她用字節儉,回答從沒超過三個字,只好把我也搭上。聊了快兩小時不見停歇, 我累了說要打個盹。

  以為這會兒能圖個清淨,誰知他開始大嚼零嘴,動靜比一棚子駱駝一起吃草還大。

  老張就像吃了整座城市的聲音,然後全吐到車上。

 

  我實在睡不著,便避開老張耳目看了看窗外風景。

  武威郡,酒泉郡,張掖郡,敦煌郡 ,陽關,玉門關。當年劉徹打下的大漢山河,列四郡,據兩關。我打長安出走,追尋張騫的步伐,想去細品這段歷史。

 

  這女師傅雖用字節儉,但給觀光的時間倒不吝嗇。上車前談好要去的景點一個沒落,加點的行程有求必應,到點也從不催促,菸能抽多少她就抽多少,因此我們行進的非常緩慢,到第二天結束才在往張掖的路上。

  晚上都隨意找路上的旅店過夜。我和老張連兩天住同一間,才知道他不僅睜眼吵,閉眼更吵,打呼聲有如火車鳴笛。

  到了第三天,老張終於開始跟不上我深度旅遊的速度,眼見他嘴就要煞不住,師傅只好把它拋下車,剛好準準拋進了張掖車站,讓他能改搭別的車。

 

  於是車上安靜了。

 

 

 

  師傅如常遵循她那節儉的美德,而我終於能寫寫這兩天的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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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18

 

 

  昨夜的月,如此寧靜而皎潔,就像太陽一般讓我分不清白晝與黑夜,睡到中午才能起床。

 

  王昀沒有叫我。

  王昀是那師傅的名字,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因為她節儉的 Morning Call

 

「喂哪位?」

 

「王昀。」

 

「王昀?」

 

「司機。」

 

「喔!抱歉等我一下,我剛醒!」

 

「好。」

 

  電話掛了,我又不小心睡著,直到中午才又驚醒。匆忙下去時,她就坐在車上抽著菸,見我下來她也沒說什麼,就丟了片燒餅給我,竟還是熱的。

  

  於是,我們繼續出發。

  

  今天天氣格外晴,張掖著名的丹霞地貌在陽光照耀下,世界彷彿是幅超現實的畫,鬼斧神工令人震攝。看完丹霞地貌後,王昀說希望今晚前能到嘉峪關,旅店比較好找,睡過頭的我不敢有異議。

  我們上了高速奔馳起來。王昀心情似乎比前兩天好很多,偶爾會跟著電台的音樂輕哼,表情也不如前兩天僵硬。

 

  深思熟慮後,我決定找個話題跟她聊聊。

  畢竟我若幸運沒被趕下車,我們還得共處一段時間。

 

「妳是學生?」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輕哼停了,廣播裡的歌也剛好播完,她一會兒沒回,空氣突然好安靜。

  當尷尬瀰漫了整個空氣時,她才悠悠回道,

 

 

「不是。」

  

 

  得到一個答案總是開心的,即使它很簡短。

 

「要回敦煌哪裡?」

 

「月泉村。」

 

「回去過年?」

 

「不是。」

 

  廣播正進入下首歌的前奏,鼓聲飽滿的快板節奏搭上饒舌尚能補滿語末的空白,我不知該不該犯險繼續,因為下首歌未必夠飽滿。

  此時我這邊的窗突然被搖了下來。雖然外面太陽很曬,但畢竟溫度還是在零下,窗一搖下,馬上一陣刺骨寒風吹進來,冷得我打了個噴嚏。窗馬上又被搖上,我轉頭只見她一手正將菸盒塞進口袋,一支菸已掛在嘴邊,

 

「抱歉...開錯邊。」她點著了菸,抽了一口,

 

「你大學是讀什麼專業?」

 

  突乎其來一句超過三個字的話,嚇得我以為老張回來了。

  定了定神,我才能回道,

 

「導演。」

 

「哦~」她拍了拍菸頭,「所以你來西北搜集素材?」

 

「也沒有,只是單純來玩,但若能遇到什麼事能當素材,也不排斥。」

 

  我笑著看了她一眼,剛好她也正在看我。她從黃鶴樓中擠出一根煙,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倒沒什麼素材能給你,只能給你一根煙。」

 

  我笑了一下,用手勢回絕。

 

「我不抽煙。」

  

  前三天我是坐後座,並沒有注意到一些細節,比如一般甘肅人都好抽蘭州。 然而她抽的菸是江南產的黃鶴樓1916軟菸,這菸比較罕見,因為價位較高,大部分是有錢人才抽得起。

  我雖然不抽煙,但做這個專業的,從導演到攝影,大部分嘴上總離不開菸的,所以對各類菸品也是挺熟悉。在看了一路蘭州菸後,迸出一盒黃鶴樓也是為之一亮。

 

「你有什麼作品嗎?」「你到蘭州幹嘛?」幾乎同時我們問了問題。

 

「有,大學時...」「工作。原本...」又幾乎同時我們回答了彼此的問題。

 

  我笑了笑,她也是,第一次見她笑。

  她笑起來特別好看,眼睛瞇了起來,雙頰浮出一抹淡淡的紅暈,就像一隻塗腮紅的小白貓。

  

  可惜她不常笑。

 

  她發現我在看,便馬上收起笑容,又扳回原本的臉,我只好快再接上話,

 

「你多大?」我問道。

 

「二十二。」

 

「一個人去蘭州工作?」

 

「恩。二十時去的,和朋友一起。」

 

「所以是放假回老家?朋友怎麼沒一起?」

 

「沒有,我辭了工作。跟朋友鬧翻了,不玩了。」

 

  她將車窗拉上,煙捏熄丟到車上的煙灰缸裡。我感覺到她並不想聊這個,便拉開了話題:

 

「多久沒回家了?」

 

  她看著漫漫長路,琥珀色的瞳孔似乎空了

 

  …

 

 

「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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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停了下來,王昀一下車先伸展了筋骨。我們到了嘉峪關,車停在一家酒店對面的停車場。

 

「住這兒吧!我熟識的朋友在這兒工作,能有個照應。等等卸了行李去吃點東西?」

 

  我點點頭也下了車。王昀往後車廂走去,先把我的背包拿給我,

 

「你的包...真重...

 

  省話一姐難得抱怨了一句,接著她拿出了自己的行李,一袋手提包,一袋。我曾以為女人家出遠門必會拿出搬家的魄力,看來需要矯正一下觀念。

  我們領著各自的行李往酒店走去。停車場和酒店間隔著一個小公園,晚上很冷,我們快速穿過公園來到酒店門口,門上的LED版顯示著現在時間和溫度 “ 1937 -13 ”。走進酒店接待廳,我的眼鏡馬上因溫差起了霧,在恢復視覺前我先聽到了有人大喊一聲,

 

「王昀!? 你頭髮怎麼剪了!」

 

   當我恢復視覺後,只看到一個女的抱著王昀,卻看著我,

 

….你們一起的?」

 

  王昀點了點頭,我也向她點頭示意。

 

  她呆滯的鬆開抱住王昀的手,有點錯愕的往後退一步,

 

「李貴揚沒一起?」那女生問道。

 

「我們分了。」

 

「分了!?你們不是要結婚!?」

 

「呃...」王昀看了看我,那女的才想到我也在旁邊,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尷尬...

 

「我們等等再聊,先給我們房吧...

  那女生走回櫃檯,臉上像有千百個疑問,她的眼神在我們之間游移著,一邊拿了把鑰匙給王昀,

 

「那...你們住301...

 

  王昀沒接過鑰匙,只是皺了個眉,愣了幾秒才拍了自己的頭,氣音笑了一聲,

 

「抱歉小莫,我們要兩間。」

 

 


 -To be continued.-

 

*關於“說再見的時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I9wMPWRX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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