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孩子

1025686_616501731702518_1103374713_o.jpg

飛舞的人們揮舞了翅膀練習張牙舞爪,潑灑所剩不多的磷粉與純真靈魂。

看著這一幕幕潮起潮落,如同極光只在我眼前飛逝。

而我不由自主地穿梭其間,望眼七色光的末端。

 

是否存在我們認知的天堂。

 

 

 

 

 

 

 

 

 

「誒誒手手。」

 

「怎樣?」

 

「告訴你,一個神秘的地方。」

 

「哪裏?」

 

「一個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蛤?到底在哪裡?」聽起來這語句的構造似乎有聽過,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有哭有笑,當然也會有悲傷。」說這句話的主人拿起一把吉他刷了一個和弦。

 

「我們擁有同樣的陽光~」而後方參差不齊的魔頭們魔音齊唱。

 

「白痴。」說完,我嫌惡的轉身離開。

 

開玩笑的這人有個貼切的名字,熊熊。

吃東西像熊,打籃球像熊,唱起歌來...嗯,也像熊。

 

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熊熊時是在我們家的大澡堂門口,聽他唱著曲不成調在浴室裡旁若無人地開了一場個人演唱會。

 

「天天想起~天天問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

天,聲音難聽到張雨生如果在天上聽到一定還魂自己唱。

 

「這個世界唯一的你,是我擁有的奇蹟,就算要我上天下地我什麼都願意為你。」

希望這個世界唯一的你就是只有你自己。

 

「緊緊相依的心該如何say goodbye,你比我清楚要如何才能說明白。」

拜拜。

當年最紅談論話題是第一屆的超級星光大道,熊熊喜歡在我們看完節目後又一首一首的重播給我們聽。

 

「熊呀。」

 

「嗯?」

 

「我覺得你以後不會走音樂這條路。」我拿著他的爛歌喉來調侃他。

 

「咦!怎麼突然這樣說。」

 

「因為我覺得你唱歌太難聽了。」

 

「哈哈,這是小事。」熊熊瀟灑的甩著浴巾披上肩膀繼續他的下一首演唱,彷彿國王的粉絲們早就準備好彩帶跟球棒來迎接他的胖虎式轟炸。

 

記憶中那應該就是我最後一次看到熊熊,隔天我醒來時睡我旁邊的老古拍醒我跟我說。

 

「手手~手手!」感覺我右耳有個聲音呼喚著。

 

「嗯.....幹嘛啦。」我奮力地睜開眼皮,撇眼瞄到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老古,應該剛去早安晨跑完回來。

 

「熊熊離院了。」老古劈頭第一句話就這樣說。

 

「什麼!怎麼這麼突然。」我一個驚醒,腦袋中第一個念頭閃進前一晚對他說的話。

 

「不會這麼脆弱吧...就這樣講一下而已。」我怎麼想熊熊都不是這樣的一個人,突然想起了他開懷時大笑的神情,想起什麼事情拜託他都會答應幫忙時的爽快,想起許多跟他同甘苦共患難時的畫面歷歷在目。

不同的回憶一起湧入的同時心中一陣酸無處流,難不成是憂鬱症!

之前看過一個影片說憂鬱症是一個很難去注意到的症狀,通常患者的求救訊號很微弱,WHO在全球預防自殺報告裡面指出,大多數憂鬱症患者會選擇將情緒隱藏起來,因為他們擔心自己的身心狀況,被認為是一種恥辱。所以都不太明顯地表達給親密的人知道..熊熊呀!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其實家裡老師前幾個禮拜就都知道他今天要回去了。」可能是看我在床上抓著頭抓到都快禿了吧,老古在寢室裡邊做伏地挺身邊跟我解釋。

 

「今天他們家裡的人來載他時就背好了行李跟吉他走了。」老古做了第二十三下時跟我說。

 

「那怎麼沒有跟我說!」我突然有些小怒。

 

「很早。」老古做到第三十八下時跟我說。

 

「有比你還早嘛?」

 

「有。」老古做了第五十幾下時跟我說。

 

老古如果說很早,那就是真的很早。

我記得老古都是天還沒亮時就出去跑山,跑回來時我可能第一個夢已經做到了第五個夢他才氣喘吁吁地回來。

老古喜歡做任何有趣的事情,是一個無厘頭的人。

記得當初來到我們家時,小小個子上衣穿著高級polo衫搭配個明顯過大的球褲,渾身不自在的他在門口邊東張西望的在窺視我們家的每一個角落。一位看起來親切過頭的阿姨拉著他的手拽進門去,一個個宣示主導權的心機小動作撒在老古身上就像一面照妖鏡一覽無遺。

 

「歡迎來到我們家,你要當我的孩子嗎?」花花是這個家的大家長,雖然看起來個頭矮,但氣勢永遠都高人一截。他知道公家機關那些繁複的程序都不及一句簡單的問答。

 

「要。」我猜想這是一種對於安全的認知本能,因為老古回答得很快也很堅定。

 

「這個人來當你的弟弟好嗎?」花花轉過頭看向我,而帶老古來的阿姨跟老古順著花花視線直直的盯過來。

而我不過就是倒霉被叫進來幫忙倒茶水的煙霧彈好嗎...

 

「好。」我講完的同時,花花順著我的意願對著那位親切的阿姨說「這個孩子就交給我們吧。」

 

「好的好的,就麻煩你們囉。」笑容可掬的親切阿姨趕緊從包裡遞出一疊牛皮紙袋。

而老古被阿姨緊拉的手順勢放開後走出門去一段時間,正當我納悶他跑去哪裡時他就默默的從另一個門口溜回來。

 

「喂!」老古故意大聲地從後面拍打我。

 

「阿...」我看著老古神情自若地跟我裝熟,身上那件polo衫已經脫下來交給親切阿姨,而脫下來後裡面是一件看起來已經穿了一段時間的NBA球衣,搭配上他寬大的球褲看起來對極了。

 

「這個人以後就是你哥哥了,以後他走到哪你就跟到哪。」花花在帶著親切阿姨離開前緩緩丟下一個包袱給我,我嘆了一口氣候撇眼一看老古笑得合不籠嘴。

我在嘆一口氣,硬生生的轉過身。

別過臉。

 

不想讓他發現我的嘴角也在上揚。

 

 

我持續地看著老古一下一下的做,我連忙遞上一瓶水跟毛巾順便做個幾下仰臥平復我慌亂及沒睡飽的心情。

「我想我會想他的,一直。」老古做完兩百下後,整個臉都是汗滴。

 

是呀,我也會很想念他的。

 

 

「我們都是一群因禍得福的孩子們。」這是花花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我們家是個「大家庭」,花花喜歡口沫橫飛地說我們家的庭院多大,車子有三四台,還有這麼多的叔叔阿姨們都愛我們。

以前我總是對這句話不以為意,總認為大人們會講許多總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話術。總認為大人們慣性利用不斷又不斷的宣導強塞我們那些他們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如果還有機會,我只希望我不再那麼幼稚了。

 

 

 

 

 

 

 

那裡的孩子

 

那片天堂一望無際,我俯瞰。

頑皮的風調戲了飄逸的草,隱隱約約看見草地上清晰可見的鐵軌痕跡。

我突然站在月台那等著下一班列車,旁邊叫不出名字的熟人待著。

 

也順便忘了上一班車是什麼時候走的。

 

 

 

 

 

 

 

「叮叮叮叮。」

 

「喂?」

 

「手手呀!」

 

「誰啦?」

 

「你是睡暈了是不是!我民國啦!!」

 

「民..?唷唷民國唷!幹嘛這個時候打給我,你不知道這個時候違反了設計師的生理時鐘嗎?!」

 

「靠,你這麼說一定是忘記了什麼。」

 

「什麼?我想想唷....啊!!!」

 

「很好,想起來了是吧,老地方見囉。再見。」說完,電話那頭只剩下嘟嘟嘟的聲音。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看看手錶。

10:06 am」原來已經過了這麼晚了,難怪民國剛電話打來時語氣充滿急迫。

桌上的兩張車票顯示“11:11”台北出發往南,算一算時間也到了這個季節了呢。

 

我起身拿條毛巾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順手將家裡的音響打開,音響也順著前一晚的最後一首繼續播放。

 

「天氣晴朗,身體還行,說走就走,一趟環島旅行。」音響在唱,我也跟著在哼。

真好,第一首就是我最喜歡的歌。

夾帶著這樣的好心情我趕緊漱洗完畢後整理行裝前往和民國約的老地方。

 

熙來人往的車站裡,大鐘下。

站著一個帶著耳機默默舞了不知多久的大背包客,那是我兄弟民國。

 

「真難得你會遲到耶。」民國看到我的第一眼酸溜溜地說。

 

「哎喔~不好意思嗎。昨天的那個廠商實在是太可愛了。」

 

「可愛?你這個色...」民國在說這句話的同時眼睛瞄向一個女高中生,像是示意什麽,但我知道他其實懂我在說什麼。

 

「等等不是那個可愛。」我連忙打岔,可能因為我也在瞄同一個女高中生吧。

 

馬斯洛需求理論有提到說,每個人最低程度的需求是「生理需求」,所以工作要維持基本的生活暖飽所需。一份工作即使具有崇高的理想,卻無法提供足夠的生活所需,恐怕無法滿足這層次的需求。

而第五層次是「自我實現需求」在工作中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潛能,有一種勝任愉快的成就感,是工作本身提供的成就,而不是工作所得提高的成就感

 

扯遠了,其實就是只是想講我們在現在的這個社會,生理需求及安全需求要達到一定的方式其實不是太困難。基於這樣的理由,人們開始只追求更上層的社會需求及自尊需求。

 

「我懂你說的可愛。」在高中女生輕飄飄地消失在長長的車站大廳尾端消失後,民國開口第一句話拉回到我們原本的話題。

 

可不是嗎?我們口中的可愛不過就是我們對於傳統文化的一份尊重,世代與世代對話更艱辛的過程中我們所背負的不再是那上和下之間的傳遞。

 

在堅持自身理想的道路上我所期待的自我實現,在我還只是個孩子時就確定好了,即使未來的路依然徬徨漫長,我想我是個因禍得福的孩子,還能繼續不忘初衷。

 

「還好我們從小就習慣這些可愛的事情了。」我把車票遞給民國,他伸過來的手露出的那一截剛處理好的刺青透露了他還在繼續為了夢拼搏的堅持『just do me』。

做最好的自己,而我也是如此深信著。

 

「哈哈你說洲仔嗎。」

 

「這你說的唷我都不知道。」我趕緊撇清,小時候的畫面歷歷在目,思緒回到了只想把罐子踢到天空的年份,還有那個不停被我們灌壞的籃筐,以及再也回不來的她。

 

所有的嘻笑怒罵依然,即使生命中總不停地練習來來去去。

就像一班通為通往涅槃的列車,一路上有人上車有人下車,而我能做的就是任由命運反覆的主宰我或是反過來被我主宰。

 

「不過還好這世界上有洲仔能夠提前讓我們知道有些教育是無來由的。」民國頓了頓接著繼續說。「像是現在我公司的老闆整天破口大罵一些雞毛蒜皮,還好我已經訓練的無感了。」

 

「我猜他只是想唸吧。」

 

「可不是嗎,會叫的狗不咬人。」民國酸溜溜的說。

 

我們繼續往月台的方向走,而剛剛民國口中說的風景就在我們眼前重新播放了一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位穿著線性襯衫、略長西裝褲,看似小職員的小馬鈴薯人物左手拿著公事包右手掛著希望外套,側耳藉著肩膀的輔助接通了長達三分鐘的咆哮。

 

「你們年輕人...」「我們以前...」「....完成不了你看怎....」明顯看著他已經緊貼了手機話筒但持續憤怒的氣焰還是遮不住地擴散開來,周遭以他為中心三公尺的人皆用一種過來人的憐憫眼神注視著他,又匆匆返回各自的航道。

似乎不這樣鞭撻,所有已墮為本的人性就沒辦法不擺脫自甘墮落的輪迴。

 

我看著民國,而民國也不約而同地望著我,我們相視而笑。

「我們都是一群因禍得福的孩子。」我們也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

 

真好,在茫茫人海中我們都認識了彼此,並且在真正的愛之下茁壯。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有些未能一同成長的家人就在人生的某站車牌默默地下車了。

 

「希望今年回去也可以看到大家。」民國滑動著手機介面上的桌面照片是我們家這一個世代。

其實我們家有很多代,代代的風格都算是迥異。在學校我們通常用這一屆那一屆來區分不同的年齡層,但如果實際來過我們家的話就會發現用這一代那一代來說比較貼切。

 

所謂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不知道我算是種樹的還是乘涼的。

但我知道前幾代的家人們及當時的大家長共同經歷了幾段大工程的基礎建設,在當時社會地基尚未穩固,民智未完全開化的情況下。他們在畫好的地盤裡過著居無定所的吉普賽生活,每一天都是創新,也意味著許多事情都是不明朗。

「身教重於言教,而境教更勝於身教。」一個人的力量能有多少?在對孩子們的教育中只分為兩種。跟他說,或者去做給他看。所以才會看到有人習慣破口大罵、苦口婆心,更上一層的就是身體力行一一體會,但這些都僅限於一個人的力量而已。

所謂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我遇見過最理想的教育就是讓環境去改變每一個孩子。用真摯去引導用真理去灌溉。而我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說到我們這一代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應該叫做「脫軌」。

 

有極具繪畫天賦的原民畫師、堅持東方美學的品牌工藝設計、舞蹈家、戲劇家、特殊教育家、籃球員、拳擊手、流浪音樂人、酒店小姐、夜店公關,這是屬於我們這一代不一樣的屬性故事。

 

「應該可以啦。」我看著車票上的終點,心中千思萬緒。

 

「你有聯絡誰嗎?」民國

 

「我只有看到路路的網站上說要回來了。」

 

「終於肯回來了齁。」

 

「哈哈別這樣講,他其實每年都有回來的吧。」

 

路路是個一個黑人,貨真價實的道地黑人。我們算是同一個時間進來這個大家庭的,剛來時中文字是一個也不會,但每一天都記得把笑容掛在臉上。

最喜歡的事情是拿著籃球跑進餐廳大聲的說「gogogo!」然後抱著籃球衝出去。

 

記得以前都還可以電著他玩,欣賞著他氣急敗壞的每個神情。

但當青春的秒針不知道轉到哪一邊時,我們就看著路路一天一天比我們動作更加純熟,更加的像一位在電視上看到的籃球員所做出的每個技巧,當時我們還只覺得是因為我們都沒像他一樣花時間在練球而已。

 

「匡!!」一聲木製品碎裂的聲音。

 

我悚然一望,路路拿著被拉扯下來的籃筐對著我們笑說「一個多少錢?」。

 

當時我們全場靜默了兩秒鐘,隨即爆笑如雷。

 

「太猛了吧!」「我猜你要一整年都不放香囉。」「誒我要摸摸看。」

歡笑聲此起彼落,而路路拿著斷掉的籃筐殘骸正在接受我們的擁簇及洲仔的無限碎念。

直到那刻我們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兄弟以後是打籃球的料。

 

從那天起我們每天一直不停練習跳高,奮力的想摸到籃筐,用盡全力地縮短我們跟路路之間的差距。

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終於到我們灌了第一個第二個到這件事情已經是習以為常時。路路已經被遷入有再培訓籃球員的學校,雖然那已經是一個我們狂奔也追不上的距離。

但我們彼此的笑依舊。

 

「聽說他不打籃球了。」

 

「嗯,我知道。」

 

有一天路路分享了一個他在創作的音樂,說他現在是個唱台語的說唱歌手。

嗯,把我當時的感動還來。

 

 

 

我們都是孩子

 

列車上坐在對面的黝黑女孩對著我笑,那美的一顰令人莞爾。

悵然所失不間斷的滲透,回過神來我雙頰已滿是淚痕。

我試著讓它多流下來一些享受了悲傷,刻意模糊畫紙上的可歌可泣。

 

只想屏息著等待,卻不知道該等些什麼。

 

 

 

 

 

 

 

 

「對於即將消逝的過去傳統文化生活來說,我們能夠做出什麼樣的貢獻來傳承這一份價值,如何讓老文化再現新生活?」我對著攝影機面露微笑的說。

 

「以上是小世界採訪日的報導。」

 

「謝謝你們,辛苦了。」我伸手遞給記者小文一杯咖啡,今天的採訪到這邊算是告一個段落。

 

「H,你的這個系列有做粉紅色的嗎?」小文拿著擺在我桌上這次獲獎的設計-小仔雞,順勢地揮了揮擺了個pose。隨行的攝影師有默契的正巧拿出單眼喀嚓一聲捕捉。

 

「為了我們文姐,你手上那一隻我晚上就幫你上色。」

 

「哎唷好呀。」小文一隻手拿著小仔雞,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滑上我的募資網熟練且快速的下標訂了一隻小仔雞。

 

「如姐不用啦那隻我送你。」我再怎麼快,都快不過小文已經預設好的手勢。

 

「讓我也為了我們珍貴的東方文化出點力吧,出貨時我就要手上這一支就好了。」

 

「好吧,那我多送你一個東西。」我從袋子裡面掏出一個小東西,拉著小文的手,慎重地放在她的手掌心緊緊握著。

 

「這個是...哇賽!」小文起先納悶我剛才煞有其事的反應,從握緊的手中塞入一個眼球的距離窺視裡頭的秘密,直到她抬起頭時,我想我看見了她眼角的喜悅,與令人意外的淚光。

 

「噓..這是我想為了我愛的土地送的一個禮物,目前只是樣品而已。」我緊張兮兮故作神秘的神情和眉角讓小文更想從我這邊得知些什麼。

 

「我猜我很快就又要來採訪你一次了。」小文識趣的不再問,但臉上洋溢的喜孜孜已經讓我感覺功成名就。

 

「那我下次會記得穿帥一點。」

 

「當然要囉。」小文珍惜似的喝完最後一口後放下咖啡杯,收拾了一下隨同攝影師走向門口。我看著她突然在門邊轉過身望著我定神看了幾秒,像是欲言又止後鼓起勇氣的對我大聲的說。

「加油!!」

 

我對著小文揮揮手,硬生生的轉過身。

別過臉。

 

不想讓她發現我已經熱淚盈匡。

 

看著小文一行人離開後,我默默地收拾桌上的那些雜物。眼睛撇見電腦螢幕上的設計圖,倏忽間的雙拳一緊,不停的在心底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完成這件事情。」。

這樣才對得起生我養我教我長大的她。

 

「H,今天辛苦了喲。」在對面辦公桌的老蕭對我比一個大拇指。

他是一個藝術家,留著一頭長髮及蓄鬍,穿著原民風搭配著他隨遇而安的個性。偶而會帶些很特色的物件來跟我們分享。

有時帶了吉他,他就在那邊唱了一個下午後才想到要去畫畫。

有時帶了相冊,就拉著大家來會議室配著他請客的披薩吃了,也是後面才想起要畫畫。

有一次只帶了一顆籃球跟球鞋,進門時就看看我們大家,好死不死的我也剛好看著他,然後就被他抓去打球了,當然是工作跟畫畫都沒完成。

 

「蕭,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打球。」我算一算明天應該是沒什麼事情要做。

 

「哎唷~又想電我。」

 

「哪有這麼幼稚啦哈哈。」

 

「上次那個黑人也會一起來嗎?」

 

「我再去問看看好了,明天給你回覆。」

 

我看了看錶已經快十點了,匆匆的左右前後的藝術工作者、創作家紛紛道別後趕緊收拾回家。

 

 

 

 

 

信義廣場上冷颼颼的風持續地吹,路上情人互相依偎,一家人爸爸牽著小孩左手媽媽牽著小孩右手向盪鞦韆一樣的擺盪著。

 

遠處傳來吉他刷弦聲藉由擴大機放射出來,伴隨著輕快的歌聲。雖然還有點遠聽不清歌詞所表達的意思,但聽起來總感覺在哪聽過這熟悉的旋律,反射性地哼著。

 

「明天沒什麼事,今天晚點回家吧。」我手指飛快的在通訊軟體上跟母親報了平安後緩緩地走過熙來人往的台北街頭。

 

一路上形形色色的街頭賣藝,速寫描繪、街舞扯鈴、魔術人像等等的玲琅滿目,都給信義街頭增添了不少藝術風趣。其中最大比例的就是拿著一把吉他自彈自唱的表演者,唱膾炙人口的通常眼前的打賞箱都能有多少的收穫,如果唱了所謂的流行還能帶動現場氣氛的眼前打賞箱都能滿出來。也有一些比例是唱些沒人知道的自由創作歌曲,比較沒法聚集較多的人群。

 

我順著我口哨裡的餘韻眼睛瞄向那位創作歌手,在他眼前也是寥寥幾人,但是令人意外的竟然那些人都會唱他的歌。

 

「我們就先出發再說,管它路上有雨還風,就讓大雨滂沱也要氣勢滂礡,總有人會為著你加油。」看著他笑著唱,我也跟著唱,周圍的人也漸漸聚集的越來越多。

聽他的歌聲也是普通水平不像是練家子,吉他也算是彈的有模有樣卻也不是相當厲害。

可能是他自個兒的陶醉吧,或者是他勵志的旋律節奏自然而然的有些魅力。

 

「我們已出發這麼久,路上或許還能碰頭。我就在你身後,一直為你加油。」他唱這句時,眼睛直愣愣地往我這盯著看。我被他瞧得有點不自在,不由自主的向身後看去以為他看的是另一個人之類的。

 

「總有人要學會著,不放手。」唱完後,他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像個孩子一樣。

 

依稀有種強烈的既視感,在某個我已經淡忘的場景裡。

 

「告訴你,一個神秘的地方。」

 

「哪裏?」反射性地如此問著。

 

「一個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有哭有笑當然也會有悲傷...」我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全身顫抖且控制不住突然間的盈眶。

 

「我們擁有同樣的陽光。」背著吉他的孩子開心雀躍地唱著,眼前令我感覺不可思議的是那聚集過來的人我看著看著竟然都有些眼熟。

 

民國、路路、老古、洲仔...等等以及一群怎麼看都不膩的小魔頭,領頭在前面的背影很熟悉,矮矮的個子但氣勢永遠高人一截,被一群孩子們環繞著的畫面依舊鮮明。

 

「花花?」

我站在她後面怯怯地問。

 

「臭孩子,吃飯了沒。」她轉過身,的確就是花花。

 

「妳不是...了嗎?」印象中有一場意外,但始終想不起來是什麼意外。

 

「我來看看你過得好還是不好呀。」花花眨眨眼,露出一個令我懷念的笑接著說。「你還要當我的孩子嗎?」

 

「要!!」講完的同時我終於忍不住的潰堤了,不顧身旁有什麼路人或是家人的視線,痛快的好好的哭了一場。

 

而旁邊唱著的歌不間斷,摻和了一些六字大明咒。

 

 

 

 

突然背部被人用力地拉了一大下,更像是地板被抽離般的跌落感。

耳邊有些人員交談的窸窣聲,我突然意識到我正在醒來。

 

「啊」眼睛一睜開,看見熊熊在我眼前跟我貼得很近。

 

「你作夢唷??」熊熊坐在床上拿著一把吉他,不熟練的在那邊彈些歪七扭八。

 

「你.....」我原本躺在床上,倏忽間趕緊半坐起來,環視了一下四周。

 

「放音樂了等等要吃飯。」熊熊指著掛在牆上的擴音器,而裡頭的唵嘛呢叭咪吽

 

房間裡畫畫的畫畫、伏地挺身的伏地挺身,也有幾個人聚集在象棋桌前成熟的扮演一個個觀棋不語的真君子。

我伸手摸摸我的臉頰,似乎剛有哭過,但卻也不感覺到悲傷,心情莫名的輕鬆和踏實。

 

「剛是夢嗎?」我小聲的呢喃著,似乎剛閱歷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想細細回想卻再也記不住任何一張臉龐,但感受依舊。

 

 

「大象長長的鼻子正昂揚,全世界都充滿了希望。」熊熊在我眼前五音不全,不管旁人厭惡及調侃地唱著。

 

「誒熊熊。」

 

「嗯?」

 

「你以後會想走音樂這塊嗎?」

 

「哎?!你怎麼會這麼問?」

 

「沒呀就突然想問。」

 

熊熊看著吉他,慢慢的壓上他剛練習的一個和弦後刷下去。

「剛剛那是一個C和弦。」

 

「好啦趕快說啦。」我眼前的人形象逐漸清晰,他的笑讓我感覺剛才所經歷的都不是假的。

 

「我不走音樂這條路的話不就是大家的損失嗎?」熊熊臉朝著大夥不害臊的說。

 

「別別別你別拿吉他亂來。」「你怎麼會有這種錯覺自己可以走這塊。」「吃下這片吐司後趕快醒過來。」我們家的兄弟們一臉傻憨,你一言我一語的笑勸熊熊別白癡了。

 

只有我不知所以然的看著他默默的接受兄弟們圍簇的笑罵並且還擊回去,夢裡的畫面及現實場景相知更迭,大概只有我深刻的相信。

 

熊熊注意到了我的眼神,隨即意會過來我此刻的明白。

 

「還給你。」他手伸過來,拉著我的手慎重的放在我的手掌心緊緊的握著。

 

不用說我也知道這是什麼,我把它攤平在手上細細地端詳著。原本對於未來的恐懼霎時間茅塞大開。

門口有人急切地敲著,一進門的老師巡視了一輪後,眼睛落在我身上的說。

 

「手手,花花在辦公室找你。」

 

「好。」

手裡趕緊抓著在我床頭櫃上那張推甄申請書,上面只寫了唯一一個志願。

 

 

 

Nanhua  design

arrow
arrow

    太陽·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