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故事-改變(白領,白衣,黑熊 )(上)

(一)

  

  對於這裡的人,改變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

  他是這裡的人,他的名字叫,猶白領。

  在這裡,他們都已習慣在每個月的同一個時間,拿到自己預料中的薪餉,這是大部分人的首要目標,也是猶白領生活中的首要目標。

  為此他讓自己習慣每天在同個時間到同個地方,替那個給他薪餉的人辦他需要他辦的事。

  每天他會去領一張字條,上面會寫著幾行待辦事項,時限及酬勞,只要那些事配得上他的酬勞,他什麼都能做到,但,

  今天,他看著那張字條,已經看了很久,但其實今天字條上只有一行字,

 

  他要他去殺一個人。

 

  他看了後面的酬勞,夠他用一輩子,他不喜歡騙自己,他知道他心裡覺得值得,只要值得的事他一向都能辦成,這也是他被重用的原因。他看了那麼久,不過是不確定,殺這個人,究竟是不是件正確的事。

  到同個地方,領到字條辦事,到了每個月的同一天,可以拿到預想中的酬勞,對他來講這已是反射性的習慣,打開字條,先看事和酬勞,相稱就辦,不稱就不辦,已經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他沒有去認真思考字條上的事,本身的意義,直到今天...

 

  殺人,本就不會是件對的事,但用價值衡量所有事情,對他來說太習慣了,他已經這樣走了不知多久,簡直已成了他的生存法則,此時他反而開始去說服自己,若不是幹了什麼殺人放火的惡人,為何會有人要殺他,卻忘了此時他也正要去殺人。

  這裡是城市,大部分的人都已養成這樣的習慣。

  

  就像猶白領,他本是痛恨賭博,但他現在卻在賭場工作。

 

 (二)

 

  對於這裡的人,不改變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

  這裡的人總是來來去去,在這裡,”來“有兩種意思,一種是進來,一種是誕生,在這裡的”去“自然也有兩種意思,一種是離開,一種,則是離世。

  會來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想改變的人,走進來的人,只要還能走得出去,都希望能越早出去越好。

 

  但也有人例外,比如霖白衣,他不改變,只因他喜歡跟大部分的人不一樣。

  當他開始做一些改變,那就代表他要去的地方,改變的是少數人,那正是猶白領的城市。

  霖白衣喜歡跟大部分的人不一樣。

 

  所以他究竟喜不喜歡改變,今天以前,他自己認為是肯定的。

  因為這裡是醫院,他身體一直算健康,總不會一直待在醫院,出了醫院就是城市,所以他生活比較多,是在做各種改變,但,

 

  今天,他雙眼正直勾勾地盯著一張病歷。他常常看病歷但今天卻看得特別久,即使病歷上只寫了一行字,

 

  你快死了。

 

  上面寫著病歷的主人,正是他自己。

  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喜歡改變,他發現自己以前所做的那些改變,不過是建立在一些不變的後盾之下,表面的改變。

 

  他冷靜下來後,開始想的是他接下來有限的生命裡,如何改變,讓自己活得更快樂。

  他自然會這麼想,這麼想也沒有錯,不僅沒有錯,簡直對極了,只要是一般人,都會這麼想,就算他喜歡跟別人不同,但在他這個年紀快死的人,本就已是少數人,豈還需要更多不同?

  畢竟,若要思考”如何救活自己“,對他來說太辛苦,他一直習慣做的改變,是相對不須要太大的決心就能達到的改變,讓別人看見自己透過改變能活出看似精彩的生活,是他享受的。他從沒有想過要”改變“這個習慣,直到他看到自己的死因....

  

 

 (三)

 

  有一種人,他本身就是變因。他所到之處總會觸發一些事情發生變化,這種人很少,每個人都渴望遇到卻也害怕遇到。他無法待在一個地方太久,只因他對於所有固定的事物來說,都太不安定。

  泱泱大路上,有一個人獨自走著,他剛剛離開一個地方,不,應該說他剛剛離開上個地方,正走向下個地方,而這已不知道是第幾個地方。

  

  他是那種人,大家管他叫黑熊。

  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或許那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對他來說,你記得他為你帶來的不同生活體驗,那就夠了。黑熊,這個稱號正適合魁武黝黑的他,比起他的名字更有畫面。

  除此,他總是背著一把大刀。

  刀也有個稱號,叫她。

“她”是誰,沒有人知道,或許“她”本就不是個人,只是一種信念,這種如此不安定的人,總需要一個強烈的信念,讓自己的意志緊實的壓縮在身體裡。

 

  黑熊今天到了一座城市,猶白領所在的城市。

 

 

(四)

 

  在酒吧裡有兩個人,應該說酒吧裡有很多人,但在這兩個人眼裡,只有兩個人。

 

你這把刀,可以殺人?

  

  其中一個人忽然問道,但其實他已經盯著那把刀盯了許久。他也早就注意到這個人,或許是因為他一直盯著自己的刀,或許是因為這間酒吧裡每個人都正忙著用錢在衡量身邊的人事物,只有這個人一直很沈默,沈默的盯著他的刀。

 

 

是刀,自然能殺人。

 

你殺人?

 

我殺人,但只殺惡人。

 

你能否教我如何殺人,有個人我必須殺。

 

  這個刀的主人打量了一眼眼前這個人,他身著正裝,臉眉清目秀,整個人非常乾淨整齊。  

  他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種人,這種人他見多了,但這種人說要殺人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個人正是猶白領,刀的主人,自然就是黑熊。

 

那人可是惡人?黑熊問道。

 

什麼樣的人算是惡人?

 

會剝奪別人生存的基本,令人痛苦之人,是惡人。

 

  猶白領閉上了眼,思考了幾秒,

 

這人是惡人。

 

  黑熊看這人,他心裡很久沒覺得那麼澎湃,因為這個時代,已經鮮少有人有勇氣去逞奸除惡,每個人都是亮著一張嘴,在等別人先出手,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遇見了知音。他舉起了自己的酒杯,用力地敲上他的酒杯,

 

那我義不容辭!

 

  接下來這段日子,他幾乎每天都跟猶白領混在一塊。他將自己所有刀法都傳授給了猶白領。猶白領學得非常快,他是個非常擅於學習及模仿的奇才,幾乎所有招式,他見了一遍就已懂了八九分。練武之餘,他們天南地北的聊,黑熊本就是浪人,自然有很多事可以聊,而猶白領因為總能很快理解黑熊想聽什麼樣的話,而且總能找到對的時機,把話說出來,所以只要跟猶白領聊天,黑熊總是聊得越來越起勁。這是他在城市打滾中訓練出來的,也是他的才能。

  其實他有時甚至沒有仔細去想說這句話的本義,只要這句話在此時值錢,他就能把說出來,即使並非出於真心。這是他的生存方式,也似乎很受用。

 

  感覺就像他鄉遇故知,這讓黑熊幾乎就想留在這座城市裡定居。猶白領看出了黑熊的心意,很快便打理好黑熊的居所,那是一間旅人的酒吧,也只有這樣的酒吧,才能留得住黑熊。

  他只要待在這裡,每天都會有來自不同地方的旅人,彷彿自己每天都身在不同地方旅行。

  他簡直覺得猶白領就是另一個他,他們無話不聊,他很了解黑熊也很認同他的想法,黑熊也認為自己了解他,直到那天...

 

  那天,他決定要跟猶白領結為拜把兄弟。

  那天,他終於將所有武藝都傳授給猶白領。

  

  那天,

  

  是猶白領消失的那天。

 

  黑熊找遍了這個城市去打聽猶白領的消息,可惜一無所獲,他灰心喪志在街頭晃蕩著,無法相信自己將要痛失知音,他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自然無法想到,因為他是被留下來的人。

  

  答案只有走的人知道,答案,只有猶白領知道。

 

  因為他對猶白領來講,已經失去了價值。

 

  他拖著像是癱瘓的身體,不知不覺走到了他們當初相遇的酒吧。

 

 

(五)

 

 

把你的刀毀掉!不然就滾出去!

 

  他才一進酒吧,突然就有一個人歇斯迪里衝著他喊,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了過來,但他們只看了一眼,就將頭又撇了回去,因為這兩個人身上實在沒有半點值得停留的“價值”。

  這個人已經坐在這裡很久,但他不同於這裡所有的人,只因他喜歡跟別人不一樣。

  但他現在很想跟別人一樣,至少有一點他希望跟大部分的人一樣,那便是生命還有許多時間。

  這個人,是霖白衣。

 

為何?我想要帶什麼進來,你管不著。

 

  黑熊並不想跟這個人多說什麼,他本很喜歡跟不同的人聊,但,今天他覺得好累,他只想找個位置安靜地坐下來喝酒。

  他打算直接往裡走,但這個人又抓住了他得手,他用力把甩開繼續走,他便大嚇到,

 

因為你不毀,我會死得更快!有人要殺我,我必須毀掉這裡所有的武器!

 

  黑熊停了下來,轉頭看著這個人。這個人穿得奇裝異服,褲套套在手上當袖套,衣擺往下拉成了一條長裙,一腳穿著拖鞋,一腳穿著雨鞋,感覺就像盡其所能的想跟身邊的人不一樣。  

  他這樣的人,其實黑熊也看了不少,尤其在這個時代越來越多,但這樣的人,卻嚷著自己快要死了,他倒是第一次見到。

 

  一來他實在很有正義感,即使心情很糟,他還是不願放任著不管。他對別人的觀感和情緒,本就很在乎也很濃烈,只是他並願不太常表現出來,怕多了會矯情。

  二來,他實在覺得這理由說得有趣極了。他將刀擺到了店外,坐到了這個人邊上,問道:

 

為什麼有人要殺你?

 

因為...我在醫院...對一個傷患不尊重,他們找人來殺我...

 

他當初為什麼進醫院?

 

因為他賭博贏了很多錢,太跩被眼紅的人教訓,他確實態度很差,我都想教訓他!

 

  霖白衣撩起的袖子,表示了他的氣憤。

 

那你為什麼要進醫院?

 

我有一個不同於人的志向...

 

  霖白衣將頭垂下,聲音越來越小,到尾部只剩下小聲的氣音,

 

你心裡還有志向?

 

  霖白衣還是垂著頭,不敢抬頭看黑熊,

 

我知道我有錯,我只是還來不及跟他們道歉,但他們怎麼能就因為這樣來殺我!

 

  講到殺這個字時,他聲音突然又放大了,激動得發抖了起來。

  黑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許久,他拍了拍身子,作勢要離開了,這時霖白衣才著急的擠出了話,

 

我知道...錯了...你可以毀掉你的刀嘛…

 

  黑熊看了看他那撐在背上的褲襠,卡在腰上的衣領,突然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究竟是他奇裝異服久了,開始影響了他的思考模式,還是因為思考模式不同久了,開始奇裝異服,

 

所以你打算毀掉全城的刀,來阻止自己不被殺?

 

全城的刀!?那也太累了吧,我看得到的我會要別人毀掉,看不到就算了,看不到應該也砍不到我。

 

呃...黑熊突然感覺這人好像也有點像他,在隨性這方面,但還是不太一樣,或許他就想跟別人不一樣,你怎麼不會想練一個保護自己的身法,然後制住殺手問出他的下落去向他好好道歉呢?

 

誰會使身法?

 

我會一點,我看你也有心悔過,我可以教你,只要你答應之後好好道歉。

 

蛤...那你不如直接保護我,你教我一點基本的就好,我很可以學!但關鍵時刻還是要你在!要學精武術的人本來就是天生有那種武術身子的嘛,我應該怎麼學都學不如你吧,何必浪費太多時間!

 

  霖白衣說著說著,從請求講到了說教,他覺得自己實在很幸運又有智慧,總能找到一座好靠山,也總有辦法用相對少的力氣去達到想要的目的,他很慶幸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他覺得自己特別聰明。

  然而,他卻從沒想過要成為一座穩固的靠山,甚至連自己要靠的都覺得太辛苦。

  可惜,他今天撞到了鐵山,

 

那你就等著被人殺吧,然後我的刀是不可能毀的!

 

  說完了,黑熊便魚貫走了出去。

  霖白衣著急了,他快速的思考後,決定先答應了再說,至少留一條路,他追上去大喊道:

 

好!!等等!我願意學!我答應你會道歉,只要我能不被殺!

 

  於是,這段時間,黑熊除了繼續到處打聽猶白領的消息,其他時間大部分都拿來傳授霖白衣身法,霖白衣其實學得也很快,一開始時讓他想起了猶白領,但只有一開始,當過了一段時間,學得步法難了,霖白衣也開始興趣缺缺,要不是有黑熊在一旁督處,他早去到處玩樂豐富自己的生活了。

  他似乎就快忘了自己當初的目的,就像有時他也會忘記當初到醫院的目的。

  

  或許是因為他總把自己的生活渲染得太豐富,反而時常找不到本質。

  

  相處了這段日子,黑熊發現,霖白衣身邊有著各種朋友,他很會交朋友,他的朋友來至五湖四海,會在各種領域給他安全感,這讓他可以活得像個被溺愛的孩子一般。玩樂時像個孩子,讓大家想跟著他一起玩樂,學習時也像個孩子,總學到有點回事了便到處炫耀,做錯事時也像個孩子,小錯他把當成豐富生活的一部分,但當那錯並不是那麼光彩時,他恨不得將錯埋進土裡,逃得遠遠的。

  這段日子,霖白衣進度變得非常慢,因為他發現黑熊成了他生命這個領域的靠山。他得到了安全感,進而讓他產生一股自信,他覺得自己身法學得真的還不錯。

  因為他淺意識裡已經有了個巨大的靠山,認為自己一定能挺過。

  而黑熊也只希望那刺客不會太強。

 

  這段日子總會結束,而且總會在你不留意時。

 

 

 


-To be continued.-

 

*關於“改變” http://streetvoice.com/SunTreeMusic/songs/519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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